“你真是好手段!”殷绍冷冷的看着她。
“彼此彼此!你不会以为,对你——我还会讲求什么江湖道义吧?”宋楚兮道,那语气不痛不痒的,“横竖当年你算计我的事情也都不少,我倒是觉得我现在怎么做都不过分。”
殷绍是每听她说一句话都要觉得胸口气血逆涌,他竭力的压制,就只是觉得喉咙里一片腥甜,不得已,只能闭眼缓了一会儿。
“怎么着?你还有话要说?是说愿赌服输吗?”宋楚兮问道,说着,又转向了个老军医,问道:“你们陛下这毒还有的救吗?”
冯玉河等人也最关心这个,全都期期艾艾的看着他。
那老军医的眼神闪躲,支支吾吾。
殷绍只看了一眼就更是胸闷气短。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也懒得再去理会,仍是对宋楚兮道:“现在我只是比较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冯玉河闻言,也是一惊,不由神色愤恨的举目四望。
绝对是殷绍身边出了叛徒,毕竟能接触到殷绍饮食的根本就没几个人,而且他的饮食,每次上来之前都要查验一遍的,能在他饮食里下毒,极有可能是东西送过来,在进帐篷之前或者甚至干脆就是在帐篷里才被人动手脚的。
这样一来,那就必须是他身边十分亲近的人。
庞生和高驰几个经常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也都自感危机重重的皱眉,紧张的四下打量同伴的神色。
“现在还问这些,有用么?”宋楚兮莞尔,她就是故意不叫他知道内幕的,转而就给身边侍卫使了个眼色,“别愣着了,去给左右先锋那边都先传个信,告诉北狄人,就说他们的皇帝陛下大限将至,让他们还不想以身殉国的都先悠着点儿!”
“你——”冯玉河怒极,简直就要破口大骂。
可宋楚兮指使的都是她自己的侍卫,谁都阻止不了。
殷绍强压着满心奔窜的火气,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仍是望定了宋楚兮道:“所以这些天来你一直不肯与我正面交锋,就是为了等着时机,在背后用这些手段吗?你就这么有把握,你的这番谋算就一定成功,万一——”
“万一你提前拔营回京?”宋楚兮接下他的话茬。
殷绍闻言一愣。
“可是你不会回去啊!”她说得笃定,殷绍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宋楚兮也不管他,面上神情寡淡的却又突然发问,“你大可以早些回去,稳定你的超纲,何必在这里耗着,同我赌这一时的义气?”
殷绍闻言,怔住。
宋楚兮只是看着她,那表情似笑非笑,“以前的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无论何种境况之下,你总能分得清大局,该舍就舍,该弃就弃。你比我更清楚,你和殷梁对峙十多年,最后他之所以会拜,并不是输在了手段上,而是因为他为情所困,自乱阵脚。”
她的语速不徐不缓,不掺杂任何的私人感情。
时隔多年,他们这一队生死冤家,这好像是头一次这样心平气和的面对面来说话。
殷绍原是没这个心思和她说废话的,但却被她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震住了。
并且——
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他似是有些慌了。
是了!宋楚兮说得对,他为什么要和她在这里赌这一时意气呢?一直留在这里的后果,他难道不知道吗?
他才刚刚登基继位,而且周边列国和外族都虎视眈眈,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首要该做的事是去稳定朝纲,可偏偏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不顾刘太后和朝臣们的百般劝说,一定要留在这里。
就是因为——
咽不下这口气!
他自己深思混乱,好半天没再说话。
宋楚兮高踞马上,看着他,忽而由衷的叹了口气,道:“其实你也不用自责后悔,毕竟每个人都会有弱点的。你殷绍这一生,深谋远虑,行事手段老辣,并且耐性好,韧性也好。该狠的时候,不管是对旁人还是对你自己,你都能下得去手,甚至于你都有甘心冒险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气魄和胆量。你能屈能伸,能隐忍,你看似是块毫无破绽的顽石,而你这一生的唯一弱点——”
宋楚兮说着,那面上神情就带了深刻的自嘲。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殷绍,继续说道,一字一顿,字字铿然,“那就你心中那种唯我独尊的执念,和总觉得你生来就该是高人一等,主宰天下的王者的那种信念。你总是觉得,你就是这天下之主,你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事,甚至于可以把身边所有的人都拿来当棋子,给你铺路,随便牺牲。的确,作为一个控棋者,这些年来你算是很成功的了,成武帝那么样的扶持,你甚至都能在他一再的猜忌和打压之下走到今天。”
殷梁不是他的对手,其实真要论心机论
要论心机论手段——
要面对面的斗法,殷述也玩不过他,不过殷述很聪明,他早就知道力敌不过,所以这么算下来,一直采取的都是迂回战术,总是避其锋芒,基本没有公开和他对决挑衅的。
“哼!”殷绍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你到底想说什么?技不如人,认赌服输,我已经认了,如果你只是想最后再刻意的拿些话来羞辱我,那就大可不必……”
“只是你我之间,总算旧相识,从不曾有机会这么开诚布公的说两句话,今天之后,就没机会了。”宋楚兮轻声的笑道。
“说到底,你还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心存怨恨?”殷绍冷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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