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阿牛是个老实憨厚、勤劳能干的少年,只比阿九大三岁,村里人提起他,个个都要竖起大拇指的。
他娘嫌他爹穷,把他生下来便逃了,据说是给富贵人家当姨娘去了。在他七岁的时候,他爹又从山上摔下来,摔成了残废,上面还有七旬祖母。家里的重担便落在了林阿牛的肩上。
洗衣做饭,挑水砍柴,下地干活,每逢瓜果蔬菜成熟便拿到集市上卖,还要照顾年迈祖母和残疾父亲,少年硬是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
去年他还买了一头骡子,这在村里儿可了不得了,除了村长和几个富户,平常人家哪买得起牛马骡驴,耕地需得找几个富户借。
林阿牛把骡子从棚里牵出来,说:“明儿我跟你们去。”
“不用不用。”阿九连忙拒道,“地里还有那么多活儿呢,阿牛哥你忙你的。”
“地里不着急,赶巧我明儿也去卖南瓜,一起去罢。”
如此阿九也不矫情,不再推辞。
翌日,天未亮林阿牛便用他的大骡子和车驮着东西,跟三娘母女俩一同往青江镇去。
村儿离镇上不太远,走上两个时辰便到了,林阿牛从小持家,一年到头都往镇上跑,尤其他的瓜果蔬菜卖得好,南街北巷都有他的熟人和顾客。
这不听说他们要摆几张桌子,卖鸡蛋的张婶儿、卖红薯的李大娘都过来帮忙,给他们腾地方。
如此麻烦人家,三娘怪不好意思的,连忙给她们下几碗馄饨吃。
“哎哟,这可了不得,你的手艺可比我家媳妇儿还厉害咧。”张大婶只吃了一口便讶道。
李大娘三两口便吃了大半碗,附和道:“可不是吗,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馄饨了。”
三娘脸皮薄,被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几个人再寒暄一番,天也大亮了,便都各自忙去了。
或许是从没见过有娘儿俩在这里摆摊卖馄饨,来往赶集的人倒还好奇地多往这边看几眼。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小半天下来,倒还真有不少人来她们这里吃馄饨,香气飘飘的,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顾客。重点是,吃碗馄饨三文钱还有个甜果子送,这要在别的地儿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阿九一边包馄饨一边帮忙端送给客人,忙得满头大汗却不觉丝毫累,只要是有钱挣,她怎么忙活都不怕累。
过了晌午,阿牛哥那边卖完了瓜便赶过来帮忙,阿九一抬头便看见他高高瘦瘦的身影往这边快步走来。
“阿牛哥!”阿九轻轻放下给客人端的碗,便朝他招了招手,笑颜灿烂万分。
那笑容穿过周围所有的行人,毫不意外地照入林阿牛的心间,如阳,如蜜。
——
这一天下来,真是赚了不少钱。
三娘可高兴坏了,一下子买了几斤大米和一篮子鸡蛋,还挑了两批新布,要给女儿和阿牛做身新衣裳。
回到家,三娘让阿牛别做饭了,她做好了再给他们送过去。林阿牛跟她们娘儿俩亲,也不跟她们客气,回家进屋陪祖母和爹说几句话后,便出去喂鸡了。
家里养了不少鸡鸭,每当下了蛋阿牛总要拿几颗到阿九家,逢年过节的他杀鸡杀鸭也会分一半肉给她们。两家离得近,他爹和阿九爹又从小交好,他打小就没娘,阿九爹和三娘没少照料他,他身上穿的都是三娘一针一绣缝的。
多年如此礼尚往来,两家人好似一家。
林阿牛和苏阿九也胜似兄妹。
喂完了鸡,林阿牛便要去喂骡子,辛苦了一天,可要好好犒劳它这个大功臣。可是阿牛去了棚里才恍然,昨儿晚上草已吃没了。
正想着,便听见背后一道声音:“草没了吧,看看我给你送什么来了。”
阿九抱着一大捆青草走过来,她人儿长得不高,草都快盖过了头。阿牛忙从她怀里接过草,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额头,微微笑着。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此刻他低头,她仰头,两人离得很近,十岁的阿九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骡子都饿了,阿牛哥,咱们给它喂草儿。”
“好。”
两人蹲在棚前,一把一把地将青草喂到骡子的嘴里。
“阿九今天很开心呀。”林阿牛看着她的侧颜说,阿九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她若是开心,她的眉梢眼角都是染尽笑意的。
“可开心了。这几日赶集馄饨一定卖得好,几天下来能赚不少钱,我就可以去学堂念几日书了。”苏阿九想到有朝一日可以拜在镇上知识渊博的教书先生的门下,识得几个字,心里便无限憧憬。
她想读书,想认字。
“阿九这么聪明,准一学就会。”阿牛笑回,看着小姑娘的眼睛,柔情万般。
“读书不是干活儿呀,……”
是啊,读书可不像干活。无论是地里的活儿还是家里的活儿,林阿牛干起来可麻利儿,成年人也比不过,村里人都说他是个能干的。
可是读书,他却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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