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听到的不是玄武,她现在已经是个不会说话的死人了。
刀伤剑伤大大小小,结痂了的,还在淌血的,数都数不清。苏妈妈解开小夕儿的衣襟,稚嫩白皙的肌肤上把一道道可怖的伤口纵横交错,比起那些刀口舔血的汉子还要凌乱。
“好好一个姑娘家!这以后可怎么嫁人那!”苏妈妈一边哭着给小夕儿上药,一边无助地重复着,忙碌着,在这个岚樱阁中,或许也只有她把小夕儿当成一个正常的女孩子。
然而苏妈妈却没有察觉到,这偏僻的别院屋梁之上,已经来过好几个武林中谈虎色变的大人物,都默默地看着听着她的唠叨和心疼,然后决然离开。
“哥哥!……爹爹!不要!!!”梦靥中的小夕儿说着胡话,“小霜……不要走,苏妈妈……痛!”
亮晶晶的液体从她的脸上没有意识地落下,也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胸口起伏着,就是最好的金疮药和护心丸都无法让她有半刻的清醒。
无边无际的噩梦,小夕儿不断地重复着血煞全族的回忆,每一幕都像是最痛的一剑刺在心上。无法终止的可怕黑暗和这个孩子的坚持做着搏斗,每当小夕儿真的想要放弃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源泉,微弱的光芒从某个地方慢慢地传递过来,让她不肯放弃自己的信念。
这一场,小夕儿足足病了一个月,发着高烧,说着胡话,流着眼泪。身上的伤化脓结痂都在她意识不清的情况下缓慢地进行着。如果不是苏妈妈日夜不停歇地照料和玄武请来的西域最好的大夫用了千年人参虫草雪莲固元,小夕儿早就已经在这个萧索的秋天葬身在这一片樱花树之下。
等到从触目惊心的血色之中逃离开,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房间,苏妈妈原本肥胖的身体现在却显得有些消瘦地趴在自己的身边睡着了,手上还拿着冒着热气的毛巾。浑身的筋骨像是重新排列过一次一样,连呼吸都带着钻心的痛,喉咙里全是仿佛火烧过后的炙热疼痛。
大殿之后,小夕儿就没有了记忆,她不知道自己这一个月是怎么过来的,也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时候。喉咙无法发声,她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屋梁,下意识地伸手摸摸身边,却蓦然发现戮樱在那天被樱穆梵钉在了木桩之上。
然后忽然想起樱穆梵的那些话,想起那些没有感情的眼睛,想起小霜儿,想起所有心碎的一切,可惜,小夕儿却发现,她没有眼泪了。眼睛酸涩地可怕,却干涸地掉不出一滴眼泪。却不知道她在昏迷的一个月里,把一辈子的眼泪都要流尽了。
从醒来的那一天起,一个才六岁的孩子,将所有的事情都锁进了心里,关上了心门。眼里的那一抹热血渐渐冷却,还残破的嘴角笑了,可眼睛却像那些人一样,冰冷了,淡漠了。
她决计不要再为任何人哭了,也不要再为任何人痛了。
是的,再也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吐下泻,真感觉死过一次了!
5
5、逝者如斯...
时间是一种荏苒的东西,一尘不变的生活就像一年四季中的晚樱,看不出变化,却在它开花落红的一瞬间,发现原来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那天之后的三个月,小夕儿才开始慢慢地康复,等到能下床了才渐渐恢复了平日里最简单的训练。饶是这样,还是连最基本的马步都蹲得大汗淋漓。
而且因为樱穆梵的内力震伤了筋脉,小夕儿总是提不起气。但几次疏通之后,竟然因祸得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破开了任督二脉。九死一生的劫难之下,小夕儿活了下来,也意味着,在武学之上,她比那些过了而立之年还没有冲破任督二脉,上窥天道的人来说,少了很大的阻碍。
身上的伤慢慢地在康复,原本需要半年的伤势也在无价宝药之下,飞快地痊愈,伤疤变成了粉嫩色的新肉,看上去不再触目惊心。而在苏妈妈看来,不幸中的万幸就是没有伤到脸,否则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可就破相了。
这三个月算是小夕儿看似最轻松的三个月,每天都无所事事,除了要喝一大堆药和看看白虎师傅要求的典籍以外,就是在苏妈妈喊自己休息之前坐在大石旁,翻看着那些彩色的小石子,不哭不闹,心里有记忆在翻腾,刺痛着小小的玲珑心,却也只是刻意地不去想它,把它沉淀在最深的地方。
只不过,这样花开的年纪,小夕儿想的更多的不是放纸鸢,瞅公子,而是怎么在凶险的训练中活下来,怎么在浪里淘沙的环境里强大起来。她想要保护她觉得重要的人比如不知在何方的小霜儿,比如苏妈妈,可对于现在的她,这些诺言却像个笑话,她知道要强大才能保护她们。
所以康复之后,小夕儿更加拼命了,在青龙之下能走越来越多的招数,连一向铁面无私的青龙师傅也偶尔会称赞她做得好。破阵走招暗器兵器,她都做得非常地干脆,她学的不是那些虚晃好看的花俏招式,走得都是最直接最致命的招数。按青龙的话来说,这就是杀手这个身份所需要的悟性——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至于兵法典籍,小夕儿虽然看的很吃力,但好在看似冰冷的白虎师傅反而是最有耐心的那个,每一个疑问都能得到深入浅出清楚明白的答案,虽然气息仍旧阴森,可语气却是舒缓而不带杀气的。年纪小的时候,小夕儿曾经有过非常大的好奇,想看看面具之下,白虎师傅到底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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