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位代表起身上路,鹿兆鹏抱着胡达林热泪盈眶:“达林兄弟,你的功劳和南
山同在。”这件大事的完成,在本原和整个滋水县竟然没有出现一丝漏d,这有一
个客观上的原因:原上刚刚枪杀过郝县长,岳维山估计共党起码得蛰伏一阵子。鹿
兆鹏正是利用了胜利者得意的心理误差而完成了自己的壮举……
鹿兆鹏紧紧地搂抱着白灵,久久地亲吻,盯着白灵的眼睛说:“你得再去上学
念书。”白灵一愣。鹿兆鹏说:“党的非常代表大会做出决议,要动员全中国人抗
r。你到学校去组织发动。学生促进当局抗r……”白灵亲了鹿兆鹏一口说:“这
比跑八仙台更合我的x子……”
第二十五章
白鹿原又一次陷入毁灭x的灾难之中。
一场空前的大瘟疫在原上所有或大或小的村庄里蔓延,像洪水漫过青葱葱的河
川的田亩,像乌云弥漫湛蓝如洗的天空,没有任何遮挡没有任何防卫,一切村庄里
的一切人,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孩子,穷人和富人,都在这场无法抵御的大灾难里
颤抖。
瘟疫究竟是从何时传上白鹿原的哪个村子,被害致死的头一个人究竟是谁,众
说纷坛。而白鹿村被瘟神吞噬的第一个人却是鹿三的女人鹿惠氏,鹿惠氏先是呕吐
,随后又拉稀;呕吐时她没在意,拉稀时还不大在意,这是夏季里常常发生的不适,
抗两天缓几晌就没事了;直到她两腿酸软,撑不起身子,躺到炕上呻唤不止,鹿三
用独轮木车垫上被褥推着她走进了冷先生的中医堂时,她仍然没有太在意,只不过
这回拉得猛了点,好汉抵不住三泡n喀!
冷先生听到鹿惠氏和启三的叙说也不太在意,甚至在扰掉毛笔铜帽蘸墨开处方
之前,还对鹿三说了一句笑话:“你听过这病叫啥病吗?两头放花!”鹿三觉察出
冷先生轻俏的口吻心里完全轻松无虞了。冷先生在墨盒里抹顺了笔尖,就在麻纸上
龙舞蛇一气呵成了药方,j给鹿三去药房抓药。临到鹿三扶着女人出门时,冷先生
又补充叮嘱说:“弄几个生柿吃回。”鹿三回到家就去借了沙锅,找了三块砖头支
在厦屋外的台阶下,扯下笼麦草,把一包中药倾人沙锅,又添上水。架在砖头上点
燃麦草熬起来。g燥的药片药面吃水以后渐渐膨胀,清水也渐渐变成浑黄,变成土
红,又变成紫黑s;一股苦涩的中草药味儿在小院里弥漫。小儿子兔娃去摘下两口
袋青柿子,用细竹g儿扎了眼儿,塞到三个砖头的夹道里煨烧;青柿被扎透的小孔
儿里淌出白s的汁y,泛着气泡儿吱吱响着,青皮很快泛黄了又焦黑了。鹿惠氏躺
在炕上,透过敞开的厦屋门瞅着爷儿俩蹲在麦草火堆前专心致意情景,心里猛泛起
一个可怕的幻影,自己要是死了,那爷儿俩就要烧锅燎灶了。鹿三用一根筷子接住
沙锅里的药渣,把汤水滗人一只土黄s的小碗,晾到温热时端给女人喝了。刚转过
身就听见一声暴响,鹿惠氏伸直脖子浑身一颤,把刚刚喝下的汤汁喷吐出来。兔娃
把剥去了焦皮的烧熟变软的柿子递给母亲,鹿惠氏吃下一个旋即又吐出来,只好抚
一抚儿子头顶的毛盖儿放下柿子连着三天门响,三服中药全都是鹿惠氏的肚里打一
个过站,就反弹一样喷泄到脚地上;满屋子从早到晚都是一股强烈的中药的苦涩气
味。鹿三抱起已经轻若g柴的女人搁到独木轮推车上,室外明亮的天光一下照出鹿
惠氏脸上的荧荧绿s,心里顿然掠过一道不祥的黑影,冷先生指头捏着脉象,眼睛
瞅着鹿惠氏的脸,就用一根大号钢针刺入脊椎,缓缓涌出一圪塔黑紫s的粘绸和血
y。他看了看,用麻红揩掉钢针上的粘y,又执笔开了一笺药方,对鹿三说:“这
三服药吃了要是还不回头,就准备后事吧!”
鹿惠氏再也吐不出泄不下什么来,肚腹里完全空秕;她用手按压自己的肚皮,
手指能清晰地触摸到脊梁骨上蒜头似的节。她的嘴里不断流出一种绿s的粘y,不
断地朝脚地上吐着,直吐到脸颊麻木嘴唇shī_jìn,一任绿s的粘y从嘴角浸流下来渗
湿胸襟。到发病的第七天,鹿惠氏呀地叫了一声,就说她什么也看不见了。鹿三攥
住她伸到空中刮扑乱抓的双手瞅着凹陷下去的两只无神的眼窝,心如刀绞,久久地
攥着她的双手,直到凉产的指头在他手心里温热,她无力地歪着头枕在卷成捆儿的
破棉裤上安静下来,俩人就这样久久地沉默着接受了冥冥之中的鬼神施加给他们的
灾难。午夜以后,鹿惠氏竟然神奇地坐了起来。黑暗中摸索着用手指拢散乱粘结的
头发。鹿三急忙点亮油灯,心存侥幸地问:“你感觉精神好吗?鹿惠氏偏过头,不
回答他的询问,瞪着两只失明的眼珠儿沉静地问:“是你把黑媳妇戳死咧?鹿三大
吃一惊,愣呆在炕上。鹿惠氏不等他回答,又接着说:“你拿梭镖头儿戳的,是从
后心戳进去的。”她肯定无疑的语气和沉静的神态使他无法编造出一句谎话,只是
追问:“你啥时候听说的?谁给你说的?”鹿惠氏的双手停止了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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