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正午,苍北犀魔身穿黄袍,龙行虎步走在最前面,九翅雕和轻语隼分立两侧,在雪妖“下落不明”的情况下,他两人就是犀魔最为依仗的左臂右膀——也是最触手可及的替代品。
“都到齐了么?”犀魔的声音如泰山般威严,震慑全场。
“都到了,全镇共计一百四十七人,九十六名老人,三十二名中年,二十一为少年和婴儿。”轻语隼俯首回答道。
“玄女素心呢?”
“已经安置好了,就在原来的房间里。”
“嗯。”犀魔应了声,气势阴沉得可怕,迈步走上前去,面对这一百四十七人,不,一百四十七个祭品。
“这位。。。。。。这位大哥。”脚边的声音打断了他睥睨众生的兴致,他不得不厌恶地低下头,与祭品们共用一条视线。
福伯被人从背后缚住了两根大拇指,盘腿坐在地上说道:“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但求求你放过这群孩子吧。”
“对啊对啊,您先放了这群孩子吧。”周围的老人们也都应和起来,活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对生死的权衡自是不同。就像福伯的儿子曾想接他到城市里去住,他死也不答应;儿媳让他去城里照顾下孙子,他却屁颠屁颠地去赶首班车,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出发。既然生命的残烛已经快燃烧到了尽头,那么加倍地释放光和热,反而成为了最正确的选择。
周围乞饶的目光让犀魔稍稍感觉到了些快慰,但是这还不够,他更想要的,是由恐惧撕碎一切,发自内心的绝望神情。
“放心,我是很公平的,你们。。。。。。都得死。”
“什么!”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惊呼,还有些人想要强行冲出去,但很快就被把守的人打翻在地,但他们还不放弃,拼命呼喊着:“大哥。。。。。。大哥你放了我吧!要钱的话我多少都给你!”
“怎么会这样。。。。。。”大家本来还以为这只是次规模“大了点”的绑架行动,说到底只要有钱,就还有商榷的余地,但现在犀魔的话就像从天而降的闸刀,断绝了一切希望。
福伯冲上前去,倒在他脚边,哀求道:“大哥,大哥,你听我说,老头子我也是烂命一条,但这些孩子。。。。。。”
犀魔连话都懒得说,衣袍一震,那垂老的身躯登时如枯枝败叶一样飘零在空中。
“福伯!”杨浩然大喊道,用身体接住了他。
“你们,咳咳咳。”剧烈的振动还是让老人家吃不消,“你们是小晗的朋友,小晗呢?”
“江晗他。。。。。。。”
“江晗他自己逃了!”夏兰兰突然喊道,像是要把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无助连同这困境一起清空似地大喊起来,“江晗那个骗子,他和这伙人都是认识的,他一定是为了什么目的把我们骗到这来。。。。。。”
“兰兰,你别这样。”杨浩然皱眉道。
“别这样?”夏兰兰头发散乱,眼神游离,好像游荡在荒山野岭的女鬼,“你要死了知不知道!死了啊!我才不管你平时和他多么要好,但你现在看看,都是因为江晗。。。。。。”
“你给我闭嘴!”
“你。。。。。你谁啊?”夏兰兰看着眼前这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女,满腔的悲愤刚刚借几分公主气宣泄出一点,又被这人堵了回去。
“我是谁?我是小晗的青梅竹马你有意见么,我告诉你,小晗虽然看上去木了点傻了点,但是他心地善良,珍惜每一份感情,绝不会做出你说的这种事情。”
“你。。。。。。”
“好了,两边都少说几句,芷芊!”福伯看了一辈子的人,怎会不知道夏兰兰是哪路货色,倒不是说他袒护哪方,只是现在形势紧迫,实在没有争吵的必要。
“。。。。。。摩诃罚阇耶帝,陀啰陀啰,地唎尼,室佛啰耶,遮啰遮啰,摩么罚摩啰,穆帝隶。。。。。。。”也不知是谁带头吟诵了起来,袅袅梵音飘荡在空中,奏响了极不合群的旋律。
佛教在国内流传甚广,特别实在乡下,这些无力再为子女奉献财力物力的老人,只好借虔诚的经文,乞求家人平安。
也不知,这是否是他们第一次为自己诵经?
“。。。。。。娑婆诃。娑婆摩诃、阿悉陀夜。娑婆诃。者吉啰、阿悉陀夜。娑婆诃。波陀摩、羯悉陀夜。娑婆诃。那啰谨墀、皤伽啰耶。。。。。。”
最先带头几位老妇人盘腿坐下,五心朝天,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们,此刻竟是宝相庄严,隐然有着堪破死生的风范。
平和的梵音化为利剑,众人心中的恐惧也因此而减灭,越来越多的人放弃了无谓喧嚣,盘腿坐下,或是诵经,或是闭目,姿势形态或许有着差别,但是心境,却是趋于大同。
“小雪。”
“高阳。”这对苦命的鸳鸯背靠着背,脸上有着遗憾,有着不甘,有着悲伤,但是因为一份知足的释然,比任何甜蜜都要耀眼。
“天下球迷不分家。”杨浩然仰望着天空,突然轻松一笑,“我到哪里都不会寂寞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眼前的景象已经远远超出了夏兰兰的认知范围,周围的人都坐下了,她却还是一脸茫然地立在原地,“你们疯了么?。。。。。。不怕吗?”
怕,当然怕,谁愿意舍弃亲友、舍弃喜怒、舍弃光明、舍弃美味、舍弃乐音、舍弃芬芳,舍弃了珍惜或者不珍惜的一切,坠入那漫无边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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