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了许多。
随后,她从食盒里端出来一盆热腾腾的麻汤饭,一碟炒羊白肠、一碟子醋泡花生,一碟腌辣萝卜,一个空碗,两盏大酒杯,还有壶醇香的烧刀子。
她将酒杯翻起来,满上两杯酒,笑道:
“小婉有孕在身,不能陪二位喝酒了。”
正在此时,窝在墙角里的吴远山忽然爬起,他捧着肚子,并不敢走过来,似乎有些惧怕唐令和荣明海。
只见这男人冷笑数声,提醒荣明海,沉声道:
“国公爷,皇上派下官来送唐逆一程,您和夫人这般与逆贼把酒言欢,不怕皇上怪罪么?”
“这小子有什么话,让他自己来和本公说。”
荣明海厌恶地瞥了眼吴远山,厉声道:“你狗一样的东西,也配站在本公跟前,滚!”
吴远山俊脸红一阵白一阵,薄唇一张一合,想要说什么,终究没敢说,只是阴恻恻地笑了几声,疾步退了出去。
“来,咱们喝酒。”
荣明海举杯,率先一饮而尽,他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拈起块辣萝卜,放在口中嘎嘣嘎嘣地嚼,斜眼看着用勺子优雅地喝麻汤饭的唐令,促狭笑道:“皇族之后就是不一样,吃饭都是细嚼慢咽。”
“哼。”
唐令笑着哼了声,一口一口地喝饭。
这种麻汤饭是老家的一种贫贱美食,将小米煮成糊,往里头加芝麻酱,等煮出香味后,再下些菜叶,或者揪些面片进去,吃罢齿颊留香,暖胃又舒肠。
多少年了,府里的厨子手艺再高,总做不出这种味道,如今终于又尝到了。
唐令吃完后,又添了一碗,谁料越吃越苦,苦了二十多年。
他放下碗筷,端起酒杯,与荣明海碰了一杯,嘿然笑道:“老友,咱们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还有机会同坐一桌,来来来,再饮一杯。”
“好!”
荣明海又喝了一杯,男人双眼迷离,好似在努力回忆什么,他用指头点着桌面,似乎在打着鼓点,喃喃吟道:“夜满青樽,蚀寸心,酣歌花下。春如醉、长袖流霜,爚乱猖披。驰骛饿蚁附膻来,铁马金堤须臾摧。抬眼望,断壁颓垣,恨断肠。”
只听荣明海叹了口气,幽幽道:“当年在夫人那儿初次看到这首《满江红》,得知写词的是小叔,当时只恨不得见这位知己。”
说罢这话,荣明海指着唐令的鼻子,笑道:“老子当年去定阳平定民变的时候,定阳仓粮草告急,大梁那边也说没粮,是不是你故意给老子压下来了。”
“那是自然,老子怎会让你顺顺当当做事!”
唐令用手抓了几颗花生,扔到口里,他斜眼看着荣明海,笑道:“老子这两年检括土地,得罪了不少江东豪贵,说,是不是你暗中撺掇着那些怂头日脑的家伙上奏疏告状。”
“不错。”
荣明海得意洋洋地点头,忽然十分“嫌弃”地看着唐令,笑道:“你这老小子此番可杀了不少人,一后四妃、宗亲大臣……啧啧,真是个屠夫。”
“得了吧。”唐令白了眼荣明海,略抬起下巴,傲然笑道:“你小子难道杀的人少?咱哥俩半斤八两,我是屠夫,你他奶奶的就是土匪。”
二人又碰了一杯,哈哈大笑。
忽然,唐令闷哼了声,捂着肚子,竟呕出口黑血。他笑了笑,用手背将唇边的血擦去,又给自己斟了杯酒,敬荣明海夫妇。
敬自己的亲人,敬对手,敬老友,敬他们给了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唐令摇头一笑,深深地看着沈晚冬,看他的挚爱,看他的小婉,看他最干净的过去,用筷子隔空戳点着荣明海,咬牙恨道:
“你这只让人讨厌的黑鬼,论貌,你比不过老子;论风情,你追不上章谦溢,凭什么最后抱得美人归的却是你?你呀,给老子好好对小婉,好好惜福。那权势还能追到头?差不多就行了,别等着人家对你一家老小赶尽杀绝。”
荣明海自然知道唐令言外之意,他将沈晚冬揽在怀里,轻吻了吻女人的顶发,笑道:“放心,我的女人和孩子,我会拿命保护。”
“好,好呀,咳咳。”
唐令捂住口猛咳,他忙端起酒杯,将口中的毒血咽下去。趁着还有最后一点精神,看向早已泣不成声的沈晚冬,虚弱地笑道:
“小婉,来,来生,你可不要忘了曾答应叔叔的那件事。”
“什么事?”沈晚冬哽咽着,忙问。
唐令莞尔一笑,没说话。
他有些累了,瘫软在椅子背靠上,双眼不由自主地闭上。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年幼时沈大哥坐在他背后,环抱住他,大手包住他的小手,教他写字;
小婉刚出生那天,他正好从山上拣羊粪蛋回来,这个娃娃好漂亮,眼珠黑黑的,像两颗明珠;
他入宫了,成了阉人,他受尽欺凌侮辱,要给总管太监倒夜香、擦背、捶腿、侍夜……
后来,他掌权了,废立皇帝,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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