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吿诉存扣,马锁也在扬州呢,船带在渡江桥,晓得你来他肯定要高兴死了;他扯着沙喉咙朝南面大喊:德宏!绕锁!两个十七八岁的小伙颠颠地跑过来。东连问存扣认得不认得,存扣盯他俩看了看,笑着说不大认得——“也我们庄上的?”东连说当然是我们庄上的,要不我喊他们来干什么;他俩是南村的,来扬州两年了,一来就投奔我,我是他们老大呢,我罩着他们呢;也难怪你认不得,你总是在外头上学,以前见到他们的时候说不定他们还是没长屌毛的细伢子呢,现在跟我摆摊子,又晒得个黑屌相!两个小伙嘿嘿地挠头,一个对存扣说,你不认得我们,我们认得你呢,另一个说存扣哥哥是我们庄上的名人,哪个不晓得。存扣微笑着拍拍他们。自家庄上的兄弟,他自当十分喜爱。东连说他俩一直在这里卖小百货,生意做得还不丑呢,叫德宏的马上接口,说再好也不如你,你宰一个章就够我们苦一天呢,东连哈哈大笑,说你俩别巧嘴了,赶快收摊跟我去弄晚饭。又对打牌的几个说,你们也早点收,晚上陪我老同学一起喝酒。
东连的刻字摊儿其实就是一个摆在路牙上的“红塔山”香烟盒子,上面摊一块红布,红布上排着几十枚各式章料子,刻刀,印油,刻章字体图例,试盖章兼算账的一本收据发票,还有担在盒子前面一块杂志大小写着“三分钟刻章”的三夹板牌子,收摊时红布四个角一拎,打个结,扔进盒子里,往旁边做生意人的三轮车上一撂,第二天跟他带过来,真是太简单了。东连在这地方人缘熟,他待人不错,古道热肠,但同时身上又有些江湖痞气,毛起来哪个也不买账的,刀子都跟你玩,一起摆摊做生意的都敬他,很有些号召力的。
摊子收好了东连要存扣坐在他自行车屁股上,说了声“回家喽!”就猛蹬起来。在行人车流中转弯抹角,而速度不减,很有点卖弄的意思,但骑得很熟练,存扣在后面感到很平稳,看来在城里久了,练出来了。
东连租的房子在郊区城东乡沙口村。近年来外地人员进城打工做生意的越来越多,这儿紧靠城市,交通方便,来租住房屋的人也就多起来。这地方人大多是菜农,农村人房屋宽裕,院子又大,而且环境相对又比较安静,搞房屋出租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有的人家不仅把正屋厢房能租的都租出去,还在种菜养花的院子里砌上出租屋,农村中学学生宿舍似的,多的人家砌到十几间。这些人家因此就多了很不错的收入,坐地拿钱,正应了那句“有钱难买城脚根”的老话。当然了,不是改革开放带来的经济搞活,人员流通,你就是房子再多又怎样,养老鼠啊。国家政策好百姓生活才好,发财致富多门路。
房东家里是两层楼,夫妻俩带一男孩住在楼上,楼下东西房间也出租。院子里对面各砌五间“宿舍”,东连就住在东面往外数起首第一间。开门进去,存扣看里面虽然不大(十平米的样子),但收掇得挺齐整。最抢眼的是床,透过天蓝色的尼龙帐子可以看到里面并排放摆着两个花枕头,存扣这才想起这屋里原来有一个女主人的。望床下一看,大小两双拖鞋很亲密地挨放着。屋里有电视机,圆饭桌,煤气灶。像个家的样子。
东连说小琴眼下在三中食堂里上班,要到七点多才回来。他让存扣在屋里坐着,急忙出去买菜了。
东连买菜回来,把熟菜装好盘子在桌上摆好,跟着就把生鱼生肉拿到院子水池上收拾,存扣帮着择菜。两人正忙着,一面说着话,德宏绕锁骑自行车到了,每人车屁股后夹了一箱啤酒。一下车就帮忙,东连要说你们哪个去渡江桥把马锁喊过来,绕锁说“我去吧”,马上骑车出去了。这当儿,和东连打扑克的那几位也到了,居然也带着啤酒和熟菜,东连说这次又不是聚餐,我老同学来了要你们带什么酒菜唦,你看老鹅、口条、猪耳朵,都买得重起来了。他眉开眼笑:“也好,军火充足,今晚大家可要喝个尽兴!”
几把手帮忙,该烧的菜很快就上了桌子。圆桌上都摆满了。啤酒全部拆箱。绕锁和马锁却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东连急得冒火:“两个人撞死在路上啦!”用手拾桌上的花生米,往嘴里直撂。德宏劝他:“怕是马锁哥回船迟了,绕锁等他。”东连那三位朋友一个是高邮的,一个是宝应的,一个是安徽天长的,和存扣套起了亲乎,天长的那位叫顺子的敬烟给存扣,存扣说不会,见对方表情有些尴尬,就接过来点上了,吸一口,从鼻孔里喷出雾来,顺子就笑:“还说不会,烟吃得这么派头!”
绕锁终于把马锁带到了。在大门外就听见马锁炸雷似的喊声:“对不住,对不住,我来迟了!”进屋一把握住存扣的手直晃。大伙儿嚷着要罚酒,马锁哈哈大笑:“我巴不得罚酒呢,今天来就是跟存扣喝酒的!”
果然让德宏猜着了,马锁是在外面做生活耽搁了。他对存扣说:“哪晓得你来呀,晓得你来我三点钟就回来了!”
东连“噗噗”地开酒,像分发手雷似地递给大家,“各倒各的,开始战斗!”
马锁把酒碗举起来提议大家先干一碗,为存扣到扬州接风洗尘。
满屋子的咕噜声。
德宏抹抹嘴说:“存扣哥真够意思,出来上大学了还惦着小时候一块玩的人。”
马锁说存扣讲义气,念旧。“你们要跟他学习,有了本事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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