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她这个侄女顾延熙正是十三四的大好年华,娇俏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可美中不足的是,这朵花忒是活泼,活像自己生出了手脚,一个看不住就敢一个人跑了,难怪她那哥哥嫂嫂对这唯一的女儿是又爱又恨,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丢给她来看顾。
“再过些日子就是花妍节了,人自然会比往常多些。你也过了不止一次花妍节了,怎么今天好奇起来了……”沈筠笙放下手中茶杯,应着她的话,伸手从那小小的绿玉碟里捻了块玉芙糕。玉碟莹绿,玉芙雪白,像是碧绿澄波之上荡来几艘白色小船,妙意横生,相得益彰。
“糖葫芦!姑姑我要去买糖葫芦!”
“……”她的话尚未说完,她那原本应该倚在窗边的小侄女腾腾腾地就跑了出去,速度之快,力道之强,只留给了她一个黄色的背影。
玉芙糕“啪”的一声掉在了她身前的小小绿玉碟上,顿时碎成两瓣,中间的小小红点也裂开来,老老实实坐在她身旁专心致志吃点心的幺弟顾南柏闻声停下咀嚼的动作,两腮塞的满满的,像只护食的小松鼠。他眨了眨乌黑的大眼睛,伸出略微有些肉嘟嘟的小手把那玉芙糕拿起来,加快咀嚼的动作努力咽下口中的点心,含混不清地说:“阿姐不爱吃玉芙糕就给我吧,阿柏爱吃。”
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小丫头!怎么就对糖葫芦那么情有独钟?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脸上和蔼可亲的笑容,转过头来温柔地看着自家白嫩嫩的小包子,看见幺弟小仓鼠似的吃相,她内心舒缓了许多。
还是弟弟省心。
侄女什么的,太气人了!
她伸手拍了拍幺弟的背,给他倒杯水喝,“别吃那么快,喝口水冲一冲。”
小孩点点头,乖乖地捧着杯子喝水。
她揉揉他的小脑袋,起身走到窗边向外看,心里默默算着时辰。
二表哥传信说今日午时前会到,看日头也快到午时了,却还没见到人。
二表哥顾南峤是她的大舅舅顾北桦的小儿子,在他们这一辈里排行第二,老大是顾北桦的长子顾南松,也就是顾延熙的亲生父亲。顾北桦的第一任妻子生了顾南松之后不久便去世了,后来顾北桦娶了现任妻子后,才有了顾南峤,因此顾南松和顾南峤之间整整差了十岁。
而顾南峤生性喜欢外出游玩,时常离开家出去游历,一走便是几个月。但是这次却走了大半年,只中间寥寥传了几封信,别的竟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如今会是个什么样子。
沈筠笙叹气,她这个表哥,行事中自带着一种潇洒,虽然惯于用他那把白玉桃花扇做些调戏良家或非良家妇女的举动,但耐不住人长得fēng_liú倜傥,一表人才,勾了不知多少春心萌动的少女心。这次一走大半年,期间过年都没有回来,更惹得无数恨嫁的女子守成了望夫石,日日噙着一双含情目眼泛泪光的望着远方……
等他来。
……
想到此,她不禁扶额,默默叹气,她这个表哥的桃花运委实太旺了些。
可即便是旺成这样了,他如今二十有四却还是孑然一身,每每问他为何还不娶妻,他便答曰,他这样世间罕见的美男子,自然也要世间罕见的女子来配。现在那些女子不过是歪瓜裂枣,通通配他不上。
然后留给众人一个洒脱豪迈的背影,孔雀般步步远去。
气得一心想抱重孙和孙子的外公和大舅舅在后面不停的吹胡子瞪眼睛,但人家纵你把胡子吹断也还是我行我素。久而久之,外公和大舅舅也不催他了,任他自生自灭。
想到往事,沈筠笙不禁笑起来,微风抚过脸颊,很舒服。
她伸手接住窗边吹来的一片白玉兰花瓣,端详了片刻,又轻轻吹走,看着花瓣随着风飘走,半空中打了个转,缓缓落到地上,陷进泥土里。树下已经稀稀疏疏的落了一地的花瓣,宛若树有两端,一端的花儿越来越少,一端的花儿越来越多。
人生无常。
上辈子和重生之初她一直生活在北方,玉兰花并不常见,如今在这鸟语花香的江南水乡里,倒是处处可见。
当年重生之时,沈筠笙还是一个刚满八岁的小女孩,母亲顾北妍去世不久,父亲沈达庭从始至终未曾出现过,好像天地间只余她一个人。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直到外公和二表哥顾南峤来接她。
当时是什么情况来着?她竟然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外公抱着她,紧紧地不放手,好像她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满腔的感情都要溢出来一般将她淹没,后来到了安南王府,更是让她跟着他住在一个院子里,只为了方便照顾她。她虽然不是真正的沈筠笙,但是对于一个老人这样真实直接的感情内心感触颇深,也是那时候起她慢慢学着适应古代的生活,试着去相信自己已经成为一个古人了,已经回不去了。
对于二哥,她却是印象极为深刻,只因为当时初见,便让她惊为天人,玉冠白衣,长身玉立,手执白玉骨扇,上绘灼灼桃花,轻摇慢摆中天资自成,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素来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所以对顾南峤这么一个好看的公子哥很有好感。
只是如今,清贵的公子哥成了花丛中的fēng_liú浪子,让她大跌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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