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呆滞一旁,竟是言语不得。穆道中两人痴痴的看着他,居然也是不知该作如何。屋里三人,均是沉默不语。良久,那燕兆南干咳了一声,道:“稚儿,我知你心中一时无法接受。但事已至此,为父也无法再隐瞒于你。”张郅诚心中一阵难过,低声道:“为何义父不早告诉稚儿,为何偏偏等到今日?”燕兆南道:“为父之所以不早告诉你,只因你年纪尚幼,怕你心负压力。况且那时永锡兄还在伪齐下任相,只怕你知晓了此事也是无可奈何,徒添烦恼。只盼等你年岁稍长一些,有些本事,再将事情始末与你讲明,好让你父子能早日团聚。不料永锡兄竟已辞世。为父不得以才将此事提前告知于你。”穆道中见父子二人对白,情知父子二人离别在即,怕有许多话要说,当下便称辞退出屋外。
燕兆南见穆道中离去,转身走到床边,从铺褥下取了一个坠饰。却是一只金色雄鹰,拇指般大小,在一串红绳上来回荡悠。燕兆南将那金鹰坠饰挂在张郅诚的脖子上,道:“此物乃是你父亲留于你,名曰金色海东青,是当年你在襁褓时你生身母亲交付于你。”张郅诚握着颈间的金鹰坠饰,两行清泪慢慢的滑了下来。燕兆南见此唯有叹气,回首道:““当年太原一役,金兵攻破太原城,守城副将王禀投河自尽,你大哥张灏也于那一役阵亡。当年你父被俘后,本想一死谢罪,但那宗翰(金国南侵西路元帅)却道:‘如若你敢自尽,我将屠戮全城百姓为你殉葬。’永锡兄转身看到满城被俘军民那种求生的哀求目光,即便是铁石心肠也不能不为之所动,不得已便降了那金人。那宗翰倒也守信,当即便放了被俘的两万军民。第二年,永锡兄被押往云中。”
燕兆南见张郅诚已不再抽噎,当即又道:“那年金兵攻打太原时,为父还在天山处理本门内乱,无暇顾忌太原事情。等到为父腾出手来,太原已是大势已去。所以为父当年为此也是耿耿于怀。后来为父听说永锡兄居然没有死,已被押往云中,是而大喜过望。为父便日夜兼程,足足赶了三个月的路才到达云中。”张郅诚擦干了眼泪,问道:“之后你便救出了我父亲?”谁知燕兆南却摇了摇头,道:“为父连续三次夜闯金营大狱,都未寻得你父亲,更有一次被困金营一天一夜。那一战为父更是大开杀戒,一剑便杀了他们一百一十六人。等到为父逃了出来,才知道你父却成了宗望(金国南侵东路元帅)的座上宾。当时为父知道后甚为恼怒,还以为他真的变节投降金人,是以要找他问个明白。所以为父便夜闯王府找到了你父亲。”少年一愣,惊道:“难不成我父亲真的投向金人?”
燕兆南却是又摇了摇头,道:“非也!你父投降金人却还有另一层用意。”张郅诚问道:“是何用意?”燕兆南沉默了一阵,眉头稍皱,忽的脸色一正,道:“此事对你讲明却也无妨。昨日你可听得伪齐国已被废?”张郅诚点了点头。燕兆南道:“这就是了,金人南侵中原,伪齐作为金国扶植的傀儡政权却是一点作用不起,你道这其中是何缘由?”张郅诚恍然道:“那时候我父亲还在伪齐任相,稚儿想多半应是他的功劳吧?”燕兆南点头一笑,道:“不错!你父用意正在于此,身居敌营以策内应。那刘豫多次要援助金兵南进攻宋,均被你父以巧言化解。这才惹恼了金国皇帝,杀了刘豫,废了伪齐。”
“那金国皇帝为何没有对家父下手,单单只杀了刘豫?”张郅诚问道。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燕兆南哈哈一笑,道:“那金国皇帝自以为是,以为将你父亲等人遣送回我大宋朝廷,以我大宋律法,这些人定是不能活命。谁料永锡兄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不但没被杀头,反而还被封了大官!”燕兆南说完又是哈哈一笑。张郅诚听罢却是不语,面不表情,愣在那里好久,继而又问道:“为何现在又要告诉我这些?”
燕兆南神色一黯,又恢复了刚才的摸样,低吟道:“你大哥于太原一役已战死沙场,永锡兄膝下只剩你一人,你父虽然无养恩于你,但始终是你的生身父亲。他身怀大仁大义,不想他死后连个守孝之人都没有。”张郅诚听完心中一动,脸色却是毫无表情,竟似死了一般。
燕兆南见他毫无所动,知他心中一时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从无到有,从有到无,其间的大起大落确是让人难以承受。继而又道:“当年你父为你安全着想,便将还在襁褓里的你托付给了我,由我将你养大成人。随后我便带你来到这冰天雪地之境,一住就是十五年!”燕兆南说完竟是感叹,口中喃喃道:“十五年了!又过一个十五年哪!”言语中竟是无限感慨!
张郅诚听罢竟是含泪跪在了燕兆南面前,口中噎道:“义父养育之恩,孩儿不敢言谢。更不敢忘记义父对孩儿从小到大的教诲。誓要做个仁智礼义信之人,做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燕兆南听罢更是激动,知他已被自己说动,居然也老泪纵横起来,道:“孩儿可知你父为何用一个‘诚’字为你命名?”张郅诚摇头不解,望着燕兆南只是擦泪。那燕兆南却道:“这个诚字乃是忠诚的诚,却在诚前面又放了个郅字,更是表明他对我大宋百姓的极致忠诚之心。他这是在向天下人表明的他的心迹啊!”
张郅诚听罢哭出声起来,口中嘶道:“稚儿不孝,直至今日方能理解父亲的良苦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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