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信良则一直倒背着手不说话,表情麻木,冰冰冷冷,像是见惯不怪。
……
是的,只要一想到这些,想到卢家人当时的表情,尤其是那瘟神腐儒卢信良,锦绣心里哈哈直乐,每每越发想笑了!
锦绣就这样描了眉,上了妆。
侍女春儿拿了一朵艳红碗口大般的牡丹轻轻别到她鸦鬟鬓边。
锦绣最后罩着一件儿艳丽无比的大红滚金边绣线纱裙,正于厢房的幽黄铜镜前比划来,比划去,拿了手提绣袋正要准备出门——
“春儿,启程,出发——”
“是,老佛爷,老太后,老祖宗,春儿,就给您开门摆驾是也!”
春儿弯腰福了个身,两主仆就这么嘻嘻哈哈笑闹一回。
忽然,侍女春儿轻轻地走上前,再把房门轻轻地一推。
“啊!姑、姑、姑爷……”
春儿嘴角哆嗦,脸一下就白了!
有时候,锦绣常常会想:强行捆绑的一段婚姻,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对男女,两个人,看彼此的目光直和一堆狗屎牛粪差不多,个性追求完全背道而驰——这样的两个人,他们凑在了一块儿,除了将对方视若空气,视若五睹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打破这相看两厌的局面?
答案是,好像没有,永远没有。
是的,卢信良来了,人就站在她的门外。
走廊窗下,花影斑驳。
卢信良不愧是卢信良,那身常常被他穿得纤尘不染、半新不旧、浆洗了一回又一回的袍子仍旧线条流畅,干净如新,笼在淡淡的桂花香与阳光阴影里,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梦幻质朴之感——
“俭以修身,杜绝奢逸”——呵,这也是他们老卢家的家传古训。
锦绣从卢信良等人的身侧直走而过,看也不看几个人一眼。
是的,卢家的寡孀大少奶奶孟静娴也和他一起来了。身后跟着个小丫头。孟静娴招呼丫头把她手里的托盘轻轻放下,然后,温婉微笑柔柔亲唤了一声:“弟妹。”
锦绣愣了一愣,依旧迈她的步子。
手提的绣包一甩一甩,甩在锦绣的手上。
走了些许步子远,锦绣这才想起什么,回过头,俏皮地,很是骄傲而不自知地,一笑:“春儿,怎么不走了呢?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法术啦?走咯!您小姐我——要摆驾出府啦!”
声音拖得很长很长,甚是吊儿郎当,目中无人。
春儿却尴尬得不能再尴尬,腿脚仍在哆嗦:“小、小姐……这姑、姑爷和、和大少奶奶不是……不是过来了吗?今天、今天咱们能不出去了吗?”
说得极其小声,像是劝导,又像不是。
而事实上,锦绣,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卢信良说上一句话了。
更别说,像今天这样,卢信良会大驾光临,主动到锦绣房里像要找她说些什么了!
卢信良说:“你先别慌着出府,且先站一站,娘子,夫人——我只问一句,吏部右侍郎的大公子张舍,与你究竟有何种牵扯与瓜葛?——能否与本相好好说说?”
锦绣猛地一顿脚步,偏转过身,眼睛将卢信良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谁?你说谁的儿子来着?——谁?”
卢信良负手而立,眼神中,全是满满的厌恶与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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