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暖阳斜照着卢府老宅的黛瓦黑顶。
再来说说卢家的那几个女人们。
从锦绣忽然改转了性, 变得低眉顺眼、温温婉婉、知书识礼起来——卢家的那几个女人, 简直觉得就跟日头打西边出来,大白天见了鬼似的。
一个个眼珠子瞪得老大老圆。
时下饭口, 一大家子围着张黑檀木嵌大理石的八仙桌用晚膳——是的, 这是他们老卢家的规矩。
吃饭,要有吃饭的规矩礼仪, 他们的家主卢信良卢大宰相没有动筷子——那么,谁也不能动筷。
当然, 这是锦绣嫁进府之前。锦绣嫁进府之后, 管他谁有没有动筷子, 她挑挑眉毛无所谓先把自己给吃爽吃舒服了再说……如此之事,说来也是别扭不伦不类,所谓的仁孝礼仪,所谓的“孝子贤孙”,所谓的“入孝出悌”——然而,当碰上卢家一贯于女人的“三从四德”时——很多东西,就显得那么滑稽又可笑起来。
卢信良没有动筷子, 他的老母卢老太太自然不能“动。”
这是“三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夫死而“从子”。
卢信良尽管有时候会说:“母亲, 请您先用膳——”是的,到了他这一代, 很对规矩礼仪都打破很多。就是他的曾祖父那一辈, 女人在男人吃饭之时, 绝对不能与其同桌。得先边儿上站了为其布菜倒酒,等男人们都用膳完毕,这才把剩下的膳食端闺房里慢慢吃——这是所谓的“夫权神圣”。
卢信良老母卢老太太呢,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做给锦绣看,倒也依旧端着个身子,表情四平而八稳。
她说,“嗯咳”一声,身子端得就像个泥做的观世音雕塑:“这是规矩!——何谓妇道啊?这就是妇道!一个女人,若连起码的‘内外有别’、连起码的‘男尊女卑’等诸多道德规范都不遵从——那么,这女人,就不像个女人——至少,不是个咱们卢家的女人!”表情刻板呆滞地,然后,这才动起筷子:“好了!既然汝贤已经放话了,你们也都可以用膳了!”最后,这一家子,才正正经经,规矩十足、默不作声吃起饭来。
锦绣在边儿上直看得恶心想呕。
手翘三根兰花指,轻捏了一个又黄又酥的大螃蟹在手里。
偌大的螃蟹,香嫩美味。
她一会儿用小银锤子敲碎蟹的硬壳,一会儿问着边上的丫鬟要这儿要那儿:“嗯咳!蒜蓉呢?怎么没有蒜蓉?——”“还有生姜,生姜呢!——没有姜这怎么吃!”吵吵嚷嚷,把个卢家的那些女人们,眼瞪眼地,直瞪得,恨不得冲上去甩她两耳刮子,或者摇摇她肩头:好你个叶锦绣!你都不看看这是在哪里?——这是卢家!是她们百年诗礼讲规讲范的卢家!
当然,以上,说的是从前的那个锦绣。
从前的,那个还没有孙悟空拔猴毛“变身”的锦绣。
现在,杯箸碗筷依旧“磕托磕托”发出轻微细动的响。
大家依旧一桌子用午膳。卢信良没有上早朝,大家本就觉得奇怪。
现在,令卢家那些女人们眼珠子个个瞪得溜圆的,是——
“相公啊!来,吃点这个,别光尽顾着喝汤,这汤里啊,加了太多燥性上火的参料,你人又这么年轻,身子骨又壮,血气方刚的,一天到晚,瞎!无事补这些东西作甚?——你又忘了昨儿晚上了不是,嗯?要不是昨儿晚上妾身——”
“夫人——!”
卢信良涨红着脸,立马将她打断。如果锦绣,胆敢再冒一个字出来,他保证……
呼……
他保证……
其实,他什么也保证不了……
卢家的那些女人们,简直像天寒地冻的三九天看见了桃花,或者是菜园里冒了棵人参出来。
稀奇!太稀奇!
一个个手端着饭碗,斯斯文文地,筷子夹了菜,却迟迟忘记送到嘴巴里……
总之,不管什么表情,眼睛瞪得究竟有多大多圆,然而,眼神目光全都诧异不解地,像看怪物似地牢牢把目光钉在这一男一女身上——他们的一家之主,或者是向来刻板正经又严肃——这时,却霍地一下脸涨红得像猴屁股一样的卢信良身上——以及,这“转了心”、“改了性”的锦绣身上。
锦绣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贤良又淑德”,这已经不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了!尽管,很多人都觉得这锦绣一出一出的,估计又在耍什么幺蛾子,可是,现在的这些女人们,眼眨也不眨地,就看着这两口子一唱一和,夫妻“恩爱而和谐”,不是她把菜夹给我,就是我又把菜夹给她……
一旁的卢三终于忍不住了:“二嫂!”
她把那眼睛死死盯住锦绣那又红又肿的嘴,还有虽给卢信良夹着菜、却一直是袄袖里失了火,抖落得不停的两只手。
那手……怎么会抖成这个样子?还要那嘴,噢,天呐,怎么肿得……?
是的,现在的卢三儿姑娘,倒不关心锦绣这一出又一出耍什么“幺蛾子”——不错,她敢打赌,敢拍胸口打着包票——这女人,装得这么假模假式地,肯定又在想玩什么花招?!只是,到底她要玩儿什么把戏和花招?……卢三儿姑娘依旧把锦绣的那张红肿肿的小嘴,还有那瑟瑟抖的手,看了又看,盯了又盯……不错,因为是个老黄花,男女之事自然是白痴葫芦的傻瓜一个,她就那么颇为好奇,十分不解地,把锦绣盯了又盯,看了又看。
“呵!这嘴肿成那样,别是二嫂您又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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