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浅白色的灰里面还有一些略略发黑的残渣,应该是没有完全烧化的骨头……肿眼泡男人把抽屉中的骨灰倒进一个很浅的铁盒子里,说:“晾几分钟就行!”
靳云鹏摊开两手,问:“我们可是……啥东西都没有啊,拿什么装?”
“哦?我们提供一个棉麻混合的布袋子,你们应该给他买个盒子,或者瓷罐儿什么的吧?”肿眼泡男人把空了的铁抽屉放回原处,又打开上面的那道铁门,说:“喏,看看吧,还有一些骨头渣子,那些太占地方,一般情况都不会取走,只能是我们按规定处理掉啦。”
“那是,那是,”金尚忙附和道,“应该处理掉。”
靳云鹏凑近了看看,却问:“大哥,刚开始的时候,他怎么还坐起来啦?”
肿眼泡男人翻了翻白眼儿,说:“哦哦,这个嘛,很正常啊,开火烧一分钟,我们都要看看,就是防止火力不均匀嘛!”
“每一个人都会这样?”
“也不一定。”
“多少人才会遇上一个这样的情况?”靳云鹏一脸死缠滥打的坚定神情。
“没专门统计过,这里一天烧那么多,谁关心这个呀?再说,也不是这一个炉子在烧,好几个炉子呢,怎么统计?再说,统计了有什么用处么?谁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瞎琢磨这个呀?”
金尚感觉这个男人还算好说话,于是,问道:“大哥,这种现象,是不是叫鬼回头?”
“回什么头啊,什么鬼回头?”肿眼泡男人像是有点反感,说:“我们这个工作是属于民政体系,正正经经的政府职能部门,哪有什么鬼啊神啊的?哪有什么鬼回头?要按你这么说,我们这些人,一天都坚持不了就得走人!”
“哦哦,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金尚忙抱拳施礼,说:“我们这个同事吧,他是上吊死的,你想啊,好好的一个人,平白无故地上吊死了,他家里的所有亲人呢,又一个也没来,我们总是感觉他应该有所异常嘛。”
“异什么常?”肿眼泡男人显得有点激动,直接摘了口罩,说:“年轻人,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你们说说,这世界上有鬼么?我干了这些年火化工,什么样的死人没烧过?要是我也和你们一样疑神疑鬼,还能不能活?肯定一天都活不了嘛。”
金尚无语了,没想到这个男人会说这个。跟一个无神论者谈论鬼怪的问题,确实谈不到一块儿啊……靳云鹏说:“大哥,不是我们偏要往这条道上走,我们在医院里工作,天天跟死人打交道,常遇到反常的事啊,按说,他在进去之前,不是一直在冰柜里冷冻着的嘛?怎么还能回头啊?那脖子应该是僵硬的才对吧?”
“二位,恕我才疏学浅,解释不了你们的问题,”说完,他从旁边一个绿铁皮柜里抽出个黑色的小袋子,弯腰把那个铁盒子提了起来,说:“搭把手,帮我撑着袋子,我把灰倒进去,你们就可以走人啦。”
靳云鹏伸手接过那个小袋子,两手撑开口,那个男人就把骨灰倒了进去,说:“行啦,你不是要烧纸上香的么?我们这后院里可以,到骨灰堂那边的院子里也可以,随你们的便吧!”
金尚一听,忙对靳云鹏说:“我们还是到骨灰堂那边吧,人家这里是火化的车间,在这里祭奠老冯,也说不过去啊。”
肿眼泡男人重新把口罩戴好,开始清理炉膛中的残渣。靳云鹏提了那小半袋子骨灰,对那个男人说:“大哥,谢谢啦!”那男人摆摆手,说:“谢什么谢啊,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唉唉,为人民服务用在这里,多少有些让人不能接受……两人从后面来到炉前,那个双眼皮男人正与另外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交接工作,三个人的旁边就是一具盖了白床单的遗体。除此之外,并没有坚持送到最后一程的人。
靳云鹏一看这场面,心中万分不自在,目不斜视地直奔走廊门口而去。金尚本想跟那个双眼皮男人打个招呼,见那人忙得顾不上抬头,只好作罢。
从走廊中来到告别厅,另一个人的遗体告别仪式正在进行,一个领导模样的人正在致悼词。靳云鹏放慢了脚步,说:“给警察姐姐打电话吧,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走人啊?”
金尚拿出手机打电话,靳云鹏就把装有骨灰的袋子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说:“这东西放哪里合适啊?听说,要存在这里也是收钱的,咱老板会不会愿意出这份子冤枉钱?”
女警察的手机迟迟未接,却听得她在门外喊道:“这儿哪,出来吧你们!”
金尚转头一看,女警察果然在门外的冬青树后面站着。
靳云鹏提了骨灰袋子跑过去,在她面前晃了晃,说:“这东西给谁啊?”
女警察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说:“按他的儿女的意思,也不用买墓地,他在金台总医院工作了一辈子,最好把他的骨友洒在金台山上,那兄妹俩的意思,以后回国祭奠,直接到金台山上找一个向阳的地方意思一下就行啦……”
额额?金尚的嘴张了张,又合上了,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到金台山上洒掉?真的可以么?虽说这是他儿女的意思,可是,这个方案在冯尔禹面前通得过么?
“好啦,你两个拿着袋子,我拍个照片,回去就能交差啦,还有,你在这里给我签上你的名字,”说完,从一个牛皮纸的卷宗袋里拿出一张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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