肿眼泡男人收回了登记本,又让那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看了一眼,问:“开始不?”穿白大褂的男人点点头,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像是交接一项每日例行的工作。
双眼皮的男人推过来一辆比单人床更窄的特殊运输车,上面的白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样式笨重,结构复杂,看那样子是能够升降的。未等金尚看明白这东西的用处,两个头顶着黄色安全帽的男人,已经像变戏法一样把冯尔禹转换到了他们的特殊运输车上。泥妈呀,真是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儿啊,一看这两人就是利索手啊。
肿眼泡男人一把扯掉了冯尔禹身上的白床单,随手扔在了已经空了的平板推车上。冯尔禹的脸一下子暴露在众人面前,好在还算安静,没有任何变化……
金尚有点冲动,他想跟这几个男人说说,能不能用那个白床单把冯尔禹的脸盖住?就这样推进炉子里去,怎么让人感觉有点绝情啊?
一条白床单能值几个钱?
这东西也是反复利用啊?
不可思议。
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看了看金尚,又看看女警察,也没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金尚又发现,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脚上是锃亮的皮鞋,而这两个穿蓝色工作服的男人,脚上却是快到膝盖的黑色雨靴。
双眼皮男人手中拿了一个拖着连线的遥控器模样的东西,三摁两摁,冯尔禹的身子就调整了方向,双脚就对准了炉口,这是马上开始的架势啊!哇操,看样子这是要进去啦!金尚有点紧张,妈呀,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这事情来得也太快了些吧?
“你们……”女警察突然低声说道:“你们,在这儿吧,我……我得回避一下啦,回避一下。”说完,女警察甩开两条短腿飞奔而去,那急切而狼狈样子让人怀疑这就是人民警察。一个马上就要火化的死人都把你吓成这样,在凶残的敌人面前你能保护得了人民群众?
肿眼泡男人摆着脑袋看看靳云鹏,又看看金尚,问:“这是你们的亲人?”靳云鹏摇摇头,说:“同事!”然后,靳云鹏又说:“他在国内没有亲人,我们是单位领导派来的。”
“齐啦,开始!”肿眼泡男人一挥手,双眼皮男人轻轻一摁手中的遥控器,冯尔禹身子底下就传出了发动机提高转速的声音。他在慢慢升高,直到双脚略高过炉口的下边沿,双眼皮男人就又摁了一下遥控器,发动机的声音暂停。
颠覆想象啊,原来人家操作起来,完全就是一个程序化的流程啊,一点悲伤的意思都没有啊……双眼皮男人低头看一眼遥控器,又一摁,冯尔禹就缓缓地向炉口里面移动。
唉唉,这就是人生的最终归宿!
金尚的情绪有点激动,凭什么让我来感受这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时刻啊,你宋老板不就是有几个钱么,凭什么用这种办法来折磨我这样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冯尔禹的身体已经全部进入到炉子里去了,那道小铁门正在缓缓地关上,那辆特殊的运输车正在下降。
靳云鹏掏出一根烟,刚拿出打火机,那个肿眼泡男人就指了指远处墙上,金尚和靳云鹏同时转头去看,那墙上有八个大字:生产重地,严禁吸烟。
泥妈,这叫什么生产重地?胡吊闹么!
靳云鹏摇摇头,把烟夹在右边耳朵上面,算是无声的抗议,妈的,不就是个火化尸体的地方么,怎么还不让抽根烟?抽根烟缓解一下压抑的情绪也不行?
双眼皮男人有遥控器把那辆运输车挪到了一边,肿眼泡男人就推上了炉口右侧的电闸,“轰”的一声,像是有鼓风机在高效运转,又像是酒店的厨房里抽油烟机的轰鸣声。
片刻之后,金尚似乎闻到了一点点烧焦了头发的味道。靳云鹏抬手捂住了鼻子,然后,转头问那个双眼皮的男人:“大哥,得多长时间啊?”
那个男人像是在口罩后面微笑了一下,说:“十五分钟。”
话间刚落,一直站在炉口跟前的肿眼泡男人,却伸手按了一下电闸旁边的一个按钮,鼓风机的轰鸣声就停止了。
金尚心中有了疑问,不是说十五分钟么,这也不过是一分钟吧,怎么就停止啦?不会是偷工减料吧?一定要烧足火候啊……那道小铁门缓缓地打开啦,这个节骨眼儿上怎么又打开啦啊?
天!金尚一眼看到了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的场面,冯尔禹竟然是坐着的!
天哪,你怎么坐着啊?不是平躺着进去的吗?
“!”靳云鹏大叫:“妈呀,坐起来了还?”
金尚虽然一肚子不理解,却一时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事情往哪儿说理去?怎么坐起来了呢?
说时迟,那时快,肿眼泡男人伸手抓过炉口旁边竖着的一根铁钩,一下子把冯尔禹放倒,还拍打了一下。然后,又按了一下按钮,小铁门就缓缓地关上了。肿眼泡男人行云流水一般地又按了一下按扭,鼓风机的声音又弥漫开来……
金尚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异常剧烈,他甚至忘记了大叫一声或骂一声。妈的,老子应该骂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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