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她走下妆台扶起我,仍是笑盈盈的模样,“阿真,你要真想谢我,就写一幅字送给我吧?写在俱净轩里那张纯白的屏风上,算是你自己赠我的贺礼,与虞家无涉,与金银无关,方显得你我相交之高洁。”
“公主抬爱,阿真自当听从。”对于她突然提出的这个要求,我不算意外,也无法拒绝。
未几,公主动身前往皇后殿,我也被侍女引到了俱净轩,那面纯白屏风还在原处。记得初次侍读,我就对这面既无绘画也无题字,更不饰珠玉金银的全素屏风感到稀奇,竟不曾想我与它还有这样的缘分。侍女们将屏风搬到光线充足的窗下,又为我端来了笔墨,我将公主所赠的五灵散暂放一边,也放了放这满怀的情绪。
我面对屏风坐下来,一时倒没想好写些什么。既是新婚贺礼,则必是寓意美满之语,可这屏风并不小,若不成文仅是几句话倒显得敷衍怠慢,也浅薄了,可若是篇文章,又选哪篇好呢?思来想去,我将主旨定在“不俗”二字上,也合了公主方才之言。有了方向,我也很快定下了主意,我要写刘伶的《酒德颂》。一来字数适中,二来我好饮酒,对《酒德颂》的不俗境界深有所感。
已而动笔,那《酒德颂》全文便像美酒滑入咽喉一样从我脑中子一气浮现出来。美酒令人酣畅,佳作则使人沉迷,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一展胸臆,也好久没有写得这样痛快了。
“……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豁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如江汉之载浮萍;二豪侍侧焉,如蜾蠃之与螟蛉。”
不用半刻,我既完成搁笔。最喜那“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一句,因而通篇看来,这几个字也写得最好。魏晋之文风总是那么洒脱旷达,无关作者命运之好坏,只一落笔成文便有那似是与生俱来的fēng_liú气度,纯净、清高、超然,仿佛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我也曾以这样的风骨为典范,可我终非古人。
因想元日宫中事忙,公主必是作了整日的安排,一时不得回来,我便也没有等待下去,就与侍女们告辞,带着那盒五灵散出宫去了。
元日过去,新年的假期倒还有三日,府上早晚都有来拜会虞公的人,但直到最后一日,却总不见一位最该来的人。虞娘子,她是虞家独女,新年之际,她该同夫婿一道回门的。我觉得她定因为是不想见我,也不想我再见到十八郎才未归来,但晚间从她府上传来的消息却否定了我这个看似再合理不过的想法。她有孩子了,经由医官诊断,已是怀孕两月有余。虞家上下自是一片欢欣,可我却不知道怎么安放自己的情绪了。
这一夜,我抱着公主相赠的五灵散默默流泪至天明。我当然清楚此五灵散非彼五灵散,我也知道他们才是三媒六证的正配夫妻。我只是觉得,我用背负那么沉重的错误而换来的一点点回忆,竟然这么快就不属于我了。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任何逾越本分的东西,但我觉得我应该为此感到难过。
这五灵散,终是被我束之高阁。
时下正月已过,宫里忙碌的重点从庆贺新岁变成长乐公主即将到来的婚礼。早在元日假毕后,傧从每日的伴读就变成了学习皇家婚典礼仪,教习女官从一人变成了四人,时间亦有所延长。然而这些于我都无所谓,我只知道,李世民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二月的最后一天,尚服局派了两名司衣女官到承夏苑给傧从们测量尺寸,以制作公主婚礼当日要穿礼服。众人皆未见过这礼服的样式,只道制作衣服的绸缎如何如何珍贵,花样如何如何新鲜,一个个都是兴奋不已的样子。我因素日都是排在最后,一时也未轮到我去测量,便在院子一角安静等着。
“阿真!”
忽听一声叫唤,我只以为是轮到我了,却不料抬头一看却是赵博士站在廊下向我招手。我心有疑虑也有所察,倒觉得是李世民又要召见了。
“陛下在甘露殿召见,接你的人在院外,快去吧。”果不其然。
二进甘露殿,相较于上次的天寒地冻,此时已是初春,故而殿内没有加烧炭火,便不感觉比外头温暖。内侍引我去的还是上次那个暖阁,踏入时,李世民正闲着闭目养神,我开口行礼他才睁眼端坐。
“我在丽质那里看见了你为她题字的那面屏风,写的是《酒德颂》。她和我说那是你送给她的新婚贺礼,为什么要写这一篇?”没有什么寒暄的开场,他倒是直入话题。
我一笑,也无意多绕弯子,便也直言道:“阿真喜欢魏晋名士的文章,它们大多不露俗套且骨气清傲。这篇《酒德颂》立意纯粹高洁,就更是如此。长乐公主是陛下与皇后的嫡长女,又高贵又美丽,只有这种不沾带一点俗气的文章才配得上她。阿真是真心地祝愿公主,愿她能远离一切烦恼是非,继续过着单纯美好,无忧无虑的生活。”
“呵呵呵呵……”他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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