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你混得不错。”阿荆吐出一口烟。
“托三姐的福。”胡春儿也笑了。
水晶吊灯的光芒打在她墨蓝色的眼影上,虽风骚不减,却也有了岁月沉淀的味道。阿荆想起从前在游艺路的时候,想包春儿的人可是不少;才过了几年,春儿也能包别人了。
“你这儿还缺人吗?”阿荆问。
“怎么?终于想定下来了?”胡春儿掏出打火机点燃,然后眯着眼睛玩笑道:“我这小庙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阿荆笑笑:“不是我,是余儿的一个姐妹。一个人带孩子,蛮造业,想着帮一帮。”
胡春儿听了,挑眉瞧了她老半晌。
“你说的这个人……是叫章冰冰吧。”
“你知道她?”
“知道,好歹我也是余儿出来的人。”胡春儿咬着烟,从旁边拿起烟灰缸给阿荆掸灰:“她跟那个老板的事我都听说了——是男人没良心,也是章冰冰没本事:明明晓得正主打上门去还赖着不走——我晓得她想的是莫斯,不就是为着孩子多捞些钱么?可谁家里没点子难事儿了?就她章冰冰的命金贵?……三姐,你别怪我心狠,我不是冇跟她谈过——但是人家瞧不上我这个小店子勒!说莫斯一个月两三千,她在大老板床上睡一夜就赚回来了;我有么办法啦?……”
胡春儿勾着肩膀,二郎腿挂着高跟鞋一颠一颠的。
阿荆不言语。
她知道后面那句没说的话是什么。
“三姐,你是个明白的;章冰冰这种人么?……不值得。”胡春儿搭着阿荆的肩,玫瑰红指甲尖尖亮亮:“早脱了身的菩萨,往前走就是了、回头干什么?大家都一样的脏,也没什么惨不惨……”
她吐出一口烟,红光中吸毒似的朦胧。
阿荆这次沉默了。
她想起那盒冒着水汽的酸奶,心中一丝丝发苦。
“你谈对象了?”
冷了片刻,她把话题扯开。
“我?”胡春儿指了指自己,笑得花枝乱颤:“哪儿的事儿啊!……七老八十的人了、谁还要我这老妖婆?”说罢,她指着对面墙上那方硕大如洞的显示屏,啧啧两声:“瞧见那个冇?高科技哩!……现在的小年轻啊真是搞不懂了……”
阿荆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瞧。果然,屏幕里脱衣女孩脸上一丁点痘印都一清二楚。
她心里便有了数。
“别在店里做,坏财运。”阿荆随口道。
胡春儿一愣,旋及哈哈大笑。她弯着腰指着阿荆摇头,阿荆不解。胡春儿一边喘气一边搂着阿荆的脖子,眼角眉梢尽是温柔:
“也只有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笑累了,趴在阿荆的腿上,仰着脑袋瞧她:
“三姐,你真好。”
聊过一会儿又来了客,阿荆便去二楼送茶水。包厢里灯光昏暗,阿荆有些不适应。里面的人围成一个圈,见阿荆推门,齐齐望过来。
不多问,不多留。阿荆懂规矩。她把啤酒放在玻璃茶几上,转身就走。中间有个变声期的男声忽地说:“美女,陪我们一起玩呗。”
阿荆回头,只见人群中还有四个女孩。都有些瘦。她心下有数,只说还要上班不愿多留。
变声期却不放过,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阿荆被迫挤在一群青春期荷尔蒙旺盛的异性堆里,心说也不晓得胡春儿知不知道这事。她的加入并没有给小团体带来多大困扰,众人先是把啤酒全开了,然后变声期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挨个儿分发完毕。轮到阿荆的时候,她摆手说不用,变声期却只是塞给她。
“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待会也管不了你。”
管不了是几个意思?
阿荆失笑。
她已经很久没有溜过冰了。上次还是陪一个大老板,当时她正处于自我放逐的马力全开期,寄希望于毒素缓解内心压抑。缓解是缓解了,但从虚幻中醒来后,只能陷入更深的荒芜。
那种被逼着看清现实零碎的渺茫感,才是真正的毒。
这群小屁孩。
眼见身边人都开始掏打火机,碍着胡春儿的情谊,阿荆忍不住出言提醒:
“我帮你们把啤酒换了吧。太凉了,对身体不好。”
身边一个黄毛偏头瞧她,阿荆淡淡回视。良久,黄毛笑了笑:“姐姐还挺懂。”
阿荆要走,却被变声期一把摁住。这时包厢里已经燃起袅袅烟雾,两米之外的电子点歌屏光意识有些抽远。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阿荆默念。
她已经过了放纵的年纪,也做够了不切实际的梦。酒喝多了一定醉,跳下楼顶一定死;动词后面接宾语,复数名称加s……不会有五彩云朵,也没有网开一面的语法;万有引力已经发现了五百年,霓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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