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见那大夫终于踏出了门,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在裙摆上擦了擦手心的冷汗又坐到洛馥边上,声音极为温婉,“大郎,你可知你进来昏睡着我有多急,妹子不在,和你说几句体己话罢。”
洛馥张口喘着气,看了江氏一眼,继而盯着天花板,挤出了两个字:“说吧。”
江氏顺了顺洛馥头上的乱发,低声道:“妾知道大郎疼我,可妹子也是孤苦,我性子不如妹子要强,怕也支持不住这偌大家宅,你若去了,我便也随你去了……”
洛馥吭了一声,江氏抹了抹眼泪紧接着说:“前几日我去妹子屋里借把木梳,不想在妆奁里头看到了房契。唉,本来我不愿意说的,竹音这么大的姑娘了,想来也是正当**的年纪,我做长嫂的很多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街坊嘴里都说遍了,说洛家小寡妇私会汉子,话不知多不入耳,我实在看不下了,那晚就去想去和竹音说道说道,不想刚到窗边就听到有男子粗喘的声音,还说……”
江氏哭得抽抽搭搭,不再说下去。
“说什么……”洛馥盯着江氏。
“说,他改日从外县聘回来个大夫,下几剂猛药与大郎,省得过这暗无天日做牛做马的日子。”江氏看洛馥铁青着脸默默流泪,再接再厉道,“所以妾要逼那野郎中走,大郎你可莫要误会了妾,那厮与你说了什么也勿要听信于他呀!”
“音儿,不会如此……”
“大郎不信妾便罢了。”江氏哭着,掩面夺门而出。
该说的话她也都说了,再之后便是要看天意了。江氏去后院转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又去厨房寻竹音。竹音一面盯着炉子上咕嘟嘟冒泡的汤,一面做着手上的活计,上好的缎子,是件男子的外袍。
江氏瞟了一眼,坐在竹音边上叹了口气,“竹音啊,后院井里掉进去只野猫,我看的时候都死在里面了,那井水实在不干净,你近来就别去后院井里打水了。”
竹音点了点头,面上没什么表情。
“妹子,大嫂很多地方也有苦衷,你多担待些,日后大郎不在了,不还得咱们俩儿好好过日子。”
竹音嗯了声,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江氏面上有点挂不住,微微眯了眼,继而道:“你若不是照顾哥哥,这大好的年纪兴许早就改嫁了,何苦熬着,日后你若是有了心上人,大嫂做主,我就是从娘家借也必定给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同为女人,你的心思我也明白,终究还得找个男人才算是有个依靠。嫂子不一样,嫂子老了,你大哥待我又这样有情有义,可你哪过上过一天好日子?”
竹音听着生气,她知道江氏一向说得好听,但不知为何那虚情假意的话听在耳朵里居然真的带起了心头一点酸涩。那年她十六岁就嫁去了丁家,稀里糊涂就拜完了堂行完了礼,后来才知道迎亲抱她出花轿的并非丁家少爷,而是个家丁。她是入了洞房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丁家少爷,才得知此事,如何不气。再后来丁家少爷死了,她被哥哥接回家来,都像是做梦似的。哪个女子不梦想着能嫁个如意郎君,甜甜蜜蜜地好好过日子,于她只是奢求罢了。
竹音停下了手中针线,低头与江氏道:“哪敢去想那些,只想着好好帮衬着哥哥过日子,怕也是不能了。”
“你可知你哥哥倒是因为心疼你,都不想活着了……”江氏边说边抹泪,“你们兄妹俩儿,真是……”
竹音忽然觉得鼻子酸得很,却死命压着泪水不敢让它们滴落,如此一来心里就更痛楚。
不为别的,寿衣这东西,沾不得亲人眼泪的。
傍晚时竹音熬好了药喂与洛馥,不想洛馥吃了便吐,浸透了数条手巾,整整一碗药可能没喝下去半勺。竹音急得想哭,陆大夫却不在,天色已经要黑下来,她不知道这夜又会有多漫长,而哥哥是否还能熬得过去。
月影淡淡缀在天幕边,若隐若现只如泛黄信笺上的经年泪痕。
那厢山脚下的面馆,陆风渺静静看着莲信狼吞虎咽地吸溜着一大碗阳春面。
本就是一碗简单清汤面条,出锅前撒上了一下吧嫩绿的细葱花又点上了几点火红的辣椒油,颜色倒是好看。面条热气蒸腾,莲信挑起了长长一筷子面,嘟着小嘴呼呼吹着热气,连脸颊都被蒸得红扑扑的。
陆风渺喝着淡茶,一双眼睛落在她身上就再也没有移开。
“你真的不吃吗?这面条口好吃了。”莲信鼓着腮帮子,连话也说不清楚。
陆风渺笑了笑,“看你吃就足够了。”
“天哪,天底下居然还有你这种人。”莲信咽了一大口微微皱眉,抱着碗打算扭过头去吃,被陆风渺将碗按住。
“以后天天下面给你吃。”
“那还不得把面条吃伤了,”莲信哭丧着脸,转而又笑着凑了过去,“嘿嘿,夫君做的,吐了也爱吃。”
陆风渺听到“夫君”二字微微挑了眉,不过倒似乎是十分受用,伸出食指揩了她嘴角的葱花,微笑道,“你叫我什么?”
“风渺啊,哈哈哈。”莲信低头专心吃面,哼哼道。
陆风渺转着手里的茶盏,算着自现在起到八月初八的日子,有点懊悔自己订的太晚了,再想改又觉得这种日子一定下了就万万不能变动了。
白日里他带着莲信在县里转了半天,除却看了不少人间的新奇事物,还打听到了一件奇事——或者说是一个奇人。
这临县玉溪山中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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