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泱泱的人,脸上有些发怯。
“莫怕,你牵着我的袖角走吧。”水生看起来纯粹只是一副大孩子的模样,阿顾并不跟他生分,塞了一截袖子在他手里含笑说道。
水生眉眼温和地攥着她的袖角,垂下头嘴里低低呢喃了一句话。因周围人声嘈杂,阿顾没能听清他在说什么,便又问了一遍。于是,水生抬起头扯着嗓子又把话给重复了一遍,这回阿顾听清楚了,这位小叔父响亮地叫了她一声“大姐姐”。
她愣了一愣,刚要开口指正,忽一想到水生心里没个理事的概念,自己说也白说,索性就由着这位小叔父去了。
三人进了庙门,奶妈手里捧着两大捆香走在前面开路。阿顾领着水生紧随其后,甫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波澜。
迎面从台阶上下来的两位送香过客,正是她前世的故人——余氏跟余照。
阿顾看到前世的婆婆,只觉余氏这些年是越发见了老,幸而精神头却还是好的,想来过得也不差。余氏身上穿的朴实,只将那花白鬓发用擦了桂花油的篦子拢入了髻中,照例是一丝不苟地梳贴头皮,把眼角的细密皱纹扯得绷绷的,勉强还能看出几分旧时的爽利模样来。
“老身感念天爷福佑我儿挡灾避祸,特来还愿。”余氏走出了佛堂,还不忘回身向着大门遥遥一拜,足以见得心中虔诚。
大病初愈的余照静静站在旁边,身着一件素净的白衫,鬓发如墨,面廓温润,上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栖在鸦羽似的浓密睫毛下,很是招摇。
“姐儿,你领着二老爷在这门口等着,里头人多,进去怕是得挨挤,留我一人敬香就行了。”
奶妈手脚麻利地把他二人安置在树下,自己抱着两捆香迈上了台阶。阿顾偏头去看斜方向的余家娘俩,只见余氏站在原地招手,让对面的家仆从车里送了一个木托盘过来。
等东西到了眼前,余氏小心翼翼地伸手接了。而那木托盘上面盖着黄布,也不知到底装了些什么物事在里头,她转身叫余照端了,言简意赅道,“你且去吧。”
余照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很慎重,他堪堪接下那蒙了层黄布的木托盘,脚步稳健地向着金庙的后堂走去。
那地儿一般是往庙里捐香火的熟客才去得的,寻常香客并无前去的必要。阿顾心下好奇,忍不住牵着水生偷偷跟上了余照的脚步。
余照手里端着东西倒也走的不快,阿顾领着水生不远不近地跟了一路,却是没叫他发觉。后堂外间隔了层布帘,挡住了里面的景象。阿顾让水生坐在附近的石凳上,自己提着裙裾凑到帘子外头,拉开一条细缝向内窥探。
但见余照把木托盘放在香案上,走到前方供着的一列牌位前面,往“余顾氏”的香炉里点了三炷线香。随后他掀开木托盘的上层黄布,露出下面用红纸包得沉甸甸的铜钱圆柱,不多不少,正好十八串。
阿顾瞧此情景心中会意,这番动作定是替她捐了一个香位供在后堂,年年来拜,往上添应数的香油钱,祈她转世投胎落个好人家。
难为余家娘俩有心,至今犹然惦念着她,有道是正妻进门的待遇也莫过于此了。
“吾妻余顾氏,去时正值芳龄;匆匆十八载,而今来世,应与生前同岁;照无他求,但祈她岁岁年年人安好,一逢良人两相知。”
余照静立片刻,凝神看着她的香位,把心中所想轻念出声,与此同时提笔在搁于香案的祈愿纸上挥毫记下福言。
写罢,他郑重一拜,就地起身,便欲向外走去。
阿顾慌忙放下门帘躲到廊下,抬手碰了碰两边雪腮,只觉自己脸红耳热得莫名蹊跷。
她默叹一声,这余照,真真儿是闹人的很呢。
第7章 两厢(2)
堂前人倚树,流风卷桃花,余照走到门外把祈福的纸条用红丝带系在落满寄思的桃枝上,不经意间抬眼望去,走廊里的小娘子,人比花娇,十分颜色,正一眨不眨地紧着自己细瞧。
余照从那张动人的脸上觉察出了八分的熟影子,返到脑中略一细想,廊下那人可不就是不久前在酒楼里哄场子的小公子,不禁微讶道,“竟是个女儿家。”
似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阿顾人在对面落落大方地抄起两只云袖,微倾着身子学那少年人的会友规矩,远远向他行了一揖。余照看她的口型,正是在说“别来无恙”四个字。
倒是个趣人。
余照站在树下冲她含笑点了点头,效仿其道,以礼回之。院里忽然来风,落了他一身的桃花瓣,像一场粉柔的细雨悄悄打湿了他的黑发。
这情景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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