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爸爸被列为懒汉一族。一个春天加一个夏天,草长到我家门槛底下,直到秋天他们结仔后自动枯黄。家里横七竖八的扔着我们冬天的鞋子,有的时候我找不到凉鞋,就穿一双棉靴子。爸爸喝啤酒的时候,我也喝一点,然后一人吃一包方便面。失去妈妈的管束,我们成天在村里游荡,往人多的地方跑。
但是除了我们,大家都很忙。那时候,农民以土地为生,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割麦子,是一年中的大忙时节。村里的人不等天亮就扛着签担,带着镰刀上对门的金沙坡去割麦子。催收鸟,不听的在麦地上空叫到:快黄快割。汗水流进眼睛,辣红了人们的双眼。麦芒刺破了人们的手腕和脖子。人们累的腰都直不起来,就双膝跪在地里割麦子,然后把金灿灿的麦子担回家,把把麦把竖起来晒在太阳下。娟姐家的场院上晒满麦把子,麦子在阳光下散发着馒头的香味。娟姐的爸爸,我的五爹,从对门坡挑会小山似的两捆麦把子,他的肩膀初的白衬衣已经磨破,漏出发红的肩膀。娟姐正把它们竖起来摆放整齐。她的弟弟,用一个小小的签担,一头挑着一把麦子,不停地上山下山来回运送着麦子,热的满头大汗,两眼发红。
我和爸爸,躺在床上。把用枕头盖着脸,我在床上玩一副扑克牌。我把牌一张张划开,然后学着用电视中赌神的方式来玩牌,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我让爸爸陪我玩牌,他坐起来和我玩诈金花,我要对诈金花的玩法了如指掌,不一会儿爸爸的脸上就贴满了纸条。这时候门被一只有力的手推开了,一个缺了一只手的老头出现在门口,爸爸连忙翻起来,眼窝深陷,咬牙切齿的瞅着爸爸。爸爸刚要让座,老头劈头盖脸的骂将过来:“懒干兽,大忙天在家睡觉!全村人都忙着抢收抢种,你眼瞎了?”爸爸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吐出一个字。我的目光落在老头残缺的胳膊上,右手没了,只剩下发红的光手腕。这个一只手老头是我的四爷。
他的那一只手,是喂鱼吃了。他喜欢打鱼鱼。年轻的时候力气大。据说有一次,他在沟里边开荒,天黑了才回家,一只花豹从田坎上追上来,竖起前腿像人一样把两只爪子搭在他的肩膀上,四爷用双手掬住花豹的脖子,用脚踢它的肚子,拼劲全力把花豹打倒在地,然后破口大骂,掂起撅头安然无恙的回家了。
1983年,安康历史上最大一次洪水爆发。汉江水淹了金州城,月河的水淹了两岸百姓的屋舍,村民们含着泪靠自己的家园一点一点被洪水水吞噬。洪水退去,大家开始重整家园,大家上山割茅草,撘起茅屋渡冬天。四爷一家八口人挤在对门坡脚下的小庙里,小庙坐落在村子的对面一片树林里,只有一间青石头砌成的石屋,屋顶上是黑色的瓦,瓦楞上长着一尺来深的草,两边屋檐高啄,各有一只黑乌鸦,房檐的橼上画着飞龙和凤凰三个高高的石阶上边是青色的石门槛。听老人讲那座庙,在解放前香火很旺,供着金身罗汉。后来开始,破四旧,庙被抄了,罗汉被扔到沟底去了。四爷一家在这庙里住了四年多。前三年,四爷家五谷丰登,家畜兴旺,家人安康。四爷每晚出去打鱼,也是夜夜丰收。四爷之所以半夜三更的出去打鱼,就是因为他的胆子大。那时候月河两岸都是葱茏的树木,或者是玉米林,连也点不起煤油灯,半夜除了天上的星光以外,四处一篇漆黑。
七月一场连雨过后,月河水退去,露出湿软的沙坝,这正是打鱼的好时机。半夜,四爷背着鱼笼,提着渔网,腰间别着一把砍柴刀,朝漆黑的,湿软的月河边走去。那一夜,黑的出奇,天上连一个星子都找不到。四爷的心略过一丝不安。他脚穿草鞋,撒网,收网,把是几条白色的镰刀皮鱼,装进背茏。三网过后,他背起背茏正欲逆水而行,突然一阵阴风吹来,听见河水哗哗响动,四爷的毛发噌得竖了起来。他把手搭在腰间的刀上,不回头往前走。只听见水声嘎停止,后面传来什么东西“啪啪”的脚步声,眼看就近了,四爷把刀从腰间抽出向一块白火石坎去,火花四溅,发出当当响声,四爷嘴里叫骂:“的,叫你来!”就在四爷回头看的一瞬间,他的毛根噌得又竖起来,牙齿不停发出咯咯响声。他看到离他十米远的地方,站着两个一丈多高,披头散发的鬼。四爷,不再叫骂,一边用刀敲着石头,一边把背茏里的鱼朝这两个鬼抛去,一边说:“来,这些都给你们吃!”把鱼都抛出去后,四爷迅速的把草鞋脱下倒着穿在脚上,两脚生风似得跑回家。以后,他不敢一个人在月高风黑的晚上去打鱼。
住在庙里的第四年里,一天晚上,四爷做了个梦,梦见一个金刚和尚站在他面前对他说:“我年年保你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多打鱼,多卖钱。如今你在这里已经住了三年多了,怎么还不另盖房子?我被你们一家人挤得无处安身,晚上只能现在门后头。”四爷一觉醒来,字字句句记得清清白白,把这个梦说给大家听。但是他仍旧住在庙里。
又到了夏天,四爷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包炸药,他带着四个儿子在最热的午后去最深的金坑里炸鱼。四爷把炸药托在手心,让大儿子点火,点了几次均没有点着,四爷一巴掌打过去:“没用的东西!”然后又让二儿子来点,二儿子掏出火柴盒,把取出两根火柴并在一起,在火柴盒上一擦,哧的一声红色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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