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就没在平望都待过多久,只能认为是从岳家承继而来的坏种,就像陶
元峥儘管头角峥嵘,也不过就是厉害很多的老鼠;平常的老鼠该是陶元岫那样,
贪婪无用,好吃无容,平庸得令人心生怜悯。
所以峰儿就只能勾搭上云锦姬那种女人。
独孤天威一向讨厌云锦姬,但云锦姬最为他所憎恶处,偏偏是她对独孤天威
最有用的地方。
他需要这个愚蠢、虚荣,嘴巴和脑袋分不出轻重的女人,无法自制地对外散
播自己的各种失道,包括传宗接代上的。
须得有这种来自枕畔帐里的可信证言,才能让他显于外的各种荒淫之举,从
掩饰变成真正的护身符。
即使慕容柔始终没有真正放过他,但近几年间始终无处下手,云锦姬倒也不
无功劳。
峰儿遇刺无救,这个蠢妇当众抚尸痛哭,擅自跑去灵前守孝,独孤天威也都
不当回事,直到她对押运横疏影之物回越浦的官差大吼大叫,说这个窑姐儿出身
的贱货祸乱流影城,养出的面首竟敢以下犯上,杀了世子云云。
衙差尴尬不已,城中诸人看烦了她整日的闹腾,纷纷走避,只一名贴身侍女
拉着。
「那天杀的贱货啊!」
云锦姬哭喊着,如唱大戏一般。
「将来我要指望谁?」
独孤天威越槛行出,抡着随手从灵前抄下的铜烛台,当着官差的面活活将她
打死,打得红白喷溅,分不清是烧融的蜡液抑或脑汁髓浆。
打完一抹脸,冲吓傻的衙差笑道:「不好意思啊,家教不严,贻笑大方。一
会儿请官爷们吃酒,全都吃上啊。」
到底他和小影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聊天了呢?独孤天威竟已想不起来。
客居京城的记忆和这里就像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不只是人,连画面背景的
色调都不一样,活像上辈子的事。
回过神,横疏影已不和他说事了,反正说了也没用。
但生死忒大的事,你怎不问问我?「小影儿是你和我,联手害死的。我是害
死她的头,你是害死她的手。」
把鲜血淋漓的铁烙杆子一扔,一等昭信侯颓然坐倒,爬了满脸的分不清是汗
是泪,眼神空洞,眸焦彷彿落在极远处,低声道:「她跟了我,注定慕容不放过
她;你没拉住,所以她便死了。她这一生就我们两个男人,我们都是废物,是不
折不扣的王八蛋,是天底下最没用的东西。她错信了我们,才落得如此下场。」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封未拆之信。
那是从耿照身上搜出来的,横疏影在狱中留给他的遗书。
横疏影自缢后,牢房里找到这封书信,军卒不敢自专,连忙呈交将军,慕容
方知横疏影与耿照的关系非比寻常。
若横疏影生前传出此信,或是声东击西之计,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命都不
要了,还顾着使什么奸宄计谋?将军看过与否,耿照不得而知,也可能检查过后
,再取新封封起也说不定。
总之,这封遗书被送到朱雀大宅,再由符赤锦转交耿照。
耿照出冷炉谷后马不停蹄,尚未拆读,后又落到独孤天威手里。
你……为什么没给我留下隻字片语呢?是没话说、不想说,还是再不必说了?要到失去之后,才发现自己丢不起,男人就是这般愚不可及的蠢物啊。
独孤天威寂寞地笑了起来,将信封移到烛火上,看着轻烟缭起,火舌吞卷着
纸张,就这么捏着直到全化成灰。
「我打算用一辈子来赎罪,不停地处罚自己。你跟我一道。」
他拍拍手掌起身,拇食二指有着可怕的燻痕,污浊的空间气味里隐约有脂肪
烧焦的恶臭。
「你如果想逃,我就杀你父亲和姊姊;你如果不够痛苦,没有像我现在一样
痛苦,我就拿你父亲姊姊来弥补当中的差距。只消你和我一般痛苦,他们便能活
得好好的。「当然,如果我反悔了,我会把他们拉到你面前,让你也尝尝这种有
心无力、难以挽回的滋味。但不是今天,我可以肯定。你还不知道你会有多痛苦。」
牢门关上,蹒跚的跫音消失在甬道尽处。
失去烛照,漆黑的牢房中伸手不见五指,污浊闷滞的秽气里,灰烬的澹澹烟
燻混杂着衣袍上残留的体香,开始提醒少年失去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撕心裂肺的嚎哭声盪于偌大的空间内,始终没有停歇。
◇◇◇不见天日的囚禁,剥夺了耿照的时间感。
他渐渐分不清早晨黄昏,也不想去区分。
城主说的话可能是真的,他对耿照的憎恶,靠ròu_tǐ的刑求折磨已无法抒发于
万一,他需要他清醒且健康的活着,才能深刻而反复地品尝那份无力和痛悔,无
休无止。
黑牢每日放饭两次,当然不能大鱼大肉、佳餚美酒,但也不是故意糟蹋人的
馊水猪食,就是一般弟子用的餐饭。
这让耿照想起了从前在执敬司的日子,还有刚上山时在长生园,横疏影去探
望七叔,总会给他带上糕饼……耿照几乎每一餐饭都是流着眼泪吃完,满嘴说不
出的苦咸。
他很早就从刑架上被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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