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过,叶声沙沙,有枯叶飘零,轻旋低转,擦着肩头,落向火堆,火苗一起,悄然湮灭。
老者拨弄薪火,注视着将沸的陶罐,向对面喃喃:“过了这片林子,明日就到堂阳了,先找个差事安顿下来吧。”说着一顿,“过去的终究都过去了……”
无人应答,老者抬头扫了一眼,少年还是双手抱膝,脸贴着腿紧缩着的样子,唯有肩膀不时颤动。老者卸下陶罐,放在少年身旁,“野外天寒,多少吃点吧”,而后轻叹,几不可闻,头枕包裹,嗑目闭眼,不久便发出了鼾声。
过了许久,那少年抵不住饥寒,一手擦拭着红肿的眼睛,一手抱起陶罐,胡乱吃了几口,疲惫交加,躺倒在地。不知是否由于秋风寒霜难耐,少年不自觉的渐渐靠近柴火老者身旁,全身如婴儿般蜷缩,双手却紧紧捏着老者衣袖,摩挲脸颊;时而喃喃:“爹,娘……”,似乎从那粗布麻衣上感受到了温暖与希望。
次日信阳酒肆二楼,老者与一中年管家相对而坐,少年昏睡一旁。老者述尽前言,方闭目,那日血色又浮现眼前。他猛睁眼,少年还在身边,道:“李夫子夫妇事泄而死,为家族计,无能相救,但,倘若连个孩子都保护不了,又有何面目去见先祖……”
中年人脸上沉重的仿佛能滴出漆黑的墨,右手食指不自觉的敲击台面,缓缓道:“城东山上,有片竹林,正需守林之人,林密路偏,不至春日,少有人至,然三叔您年过半百,这身子骨……”
“正当如此,事关重大,岂可太阿倒悬,授人以柄,今日种种,一梦而忘,方是最好的保护。”
秋冬防火,春夏防盗,与大山为伴,与流水相知,便是守林人的生活,为防万一,老少皆改了名字,沈三与沈谨标在了新的路引之上。
守林人活不重,酬劳亦如此,为了生活,老沈重拾旧手艺,间或抬头透过叶隙看着辽远的天际,上一次制作竹篓,是多少年前了呢,记忆早就随着岁月模糊,如同天际的云,一片芒白。又何必在意呢,至少,得存够过冬的粮食,否则这寒冬可就难捱了。
少年那边,时光终究是最好的疗伤药,经过了数周浑浑噩噩后,察觉到现实,非豪族贵家出身的孩子都早已明白,食物的珍贵,更何况,是老人省下来的口粮。
沈谨默默持起刀,劈竹子学着做竹篓,可惜终究是书香门第,力道不够,选材不对,厚薄不匀,无一可用,老沈不得不停下来细细教授。竹选三五年,裁叶刮青,手稳破竹篾,耐心编织,外口扎边,老沈粗粝的双手举得远远的演示着。
可惜岁月催人老,青春不由人,尽力抑制却免不了手的颤动,举得再远也免不了视线模糊。清晨难再入眠,正午嗜睡不觉,人啊,终究会衰老,只是希望能撑到这孩子能独自走下去的日子,才能安心啊,老沈如是想到。
而后便是生活,为了几两粟的差别争论半日,一大个竹篓只能换得一小包食盐,柔软的小手变得粗糙,细密的伤口裂开又闭合,渐渐不再被骗吃亏,再没有一不小心弄坏竹篓哭了整夜,珍惜爷爷做的竹蜻蜓却再没有时间玩耍,小谨虽然还是个孩子,却也越来越不像个孩子。
雪,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地飘落,突有一夜醒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遍,虫鸣鸟声俱寂,一片雪白,澪冬已至。
大雪数日,雪积一尺,方止,老沈趁机出门拾薪备用,小谨强将自己的粗麻衣披在老沈身上,自言年轻气盛,不觉寒冷;待目送老沈走远,立马蜷缩一团,在火塘前瑟瑟发抖,不能自抑。
老沈踏着近膝的雪地,扒拉被压塌的树枝,难得找到一二,或过大不能动,或太小不顶用,待终寻着合适的,那寒意早就从草鞋底直刺入骨,疼痛酸麻,等回到了火塘边,连疼痛都快没了,冻的双腿毫无知觉。
老沈清理了下腿上雪迹,用热汤烫脚,却仍驱不散体内虚寒,胡乱吃了几口躺下,当晚便昏昏沉沉,发起了烧。
三更天,小谨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吵醒,那声音沙哑刺耳,就仿佛一个破烂的风箱中进了水,还勉力鼓风,充满了凄厉与难受,让人发寒。
小谨一个激灵,顾不得对那声音的惧意,就着暗淡的火光,摸索到老沈身边摇道:“三爷爷,您怎么了……三爷爷?……三爷爷……三爷爷快回答我啊!”
老人此时早已意识模糊,只剩本能的咳嗽,哪有能力回应,小谨伸手摸索,探到老人滚烫的额头时吃了一惊“好、好烫,发热,糟了!”
赶忙添柴挑火,抓了一把雪放入水罐,支起架子烧热,而后手掌撑起老人后背,轻轻的抱着老人喂水,又将自己方才盖的一些枯草杆子尽数盖在老人身上,退开几步静静蹲在旁边注视着老人苍老的面容。
皱纹如同树皮上的褶皱,爬满了脸庞,灰白的老年斑在耳下颊边隐隐可见,白发如枯草般失去了色泽,似乎都在表述着什么,少年痴痴的看着,不知多久。
天色仍旧一片黑暗,火塘中的火焰渐渐低落,那暗淡的火光映着门外的林子,肉眼看去,树木都成了一片片的阴影,张牙舞爪,如同群魔乱舞,百鬼夜行。
随着时间的过去,老沈的状态愈发差了,看着连今晚都不知道能否撑得下去了。沈瑾明白,不能再等了,紧咬牙关,抄起扎好的火把,于火塘引燃,一头扎进了屋外的黑暗之中。
未曾试过雪夜下山的人是难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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