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媛的脸色倏尔就变了。
这位老太太可真是厉害,话里带着刀子,夹枪带棒的,全朝着她要害处打来。
心魔也可除?她还不如直接说,她胡媛要敢在西六宫为非作歹,总不会有她好果子吃。
她恨的牙根痒,却又无可奈何,仍旧要陪着一张笑脸:“看您说的,这宫里呀有您在,什么邪魔外道都要退让开。老祖宗您是万寿佛,没有您镇不住的。”
“瞧瞧,瞧瞧明妃的这张嘴呀,”太皇太后一面笑着,一面不经意似的指了胡媛一回,正是指给随珠等人看的,“该叫让哥儿跟着她,将来辅佐他兄弟,朝堂上一立,一张嘴能叫满朝文武羞于开口。”
胡媛面色阴沉。辅佐他兄弟?
她的让哥儿是长子,立储以嫡以长,别说皇后还没生下儿子来,即便是将来生了儿子,中宫嫡子配的,她的让哥儿也都配!
太皇太后今天阴阳怪气的胡媛登时明白了。
这是为了叫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啊。
她不由的想冷笑,一个劲儿的退让着,恭敬着,可人家压根儿没放在眼里。
既然是这样,她何必伏低做小,姿态放的这样低,又有什么用?
于是她扬了笑,原本就精致的一张脸,一笑起来,更显出倾国之姿来:“老祖宗说笑了,让哥儿是万岁长子,又是从小长在您身边儿的,来日谁辅佐谁,还说不准。我是个没见识的,把哥儿放在我身边,万一教的不好,岂不是要辜负祖宗的基业吗?”
太皇太后没料到她突然就敢这样改了口,适才那副恭敬姿态,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果然没看错,胡媛野心勃勃,志在皇太后啊。
是狐狸就总会露出尾巴来,今儿把她叫到慈宁宫,原本是想告诫她一番,以免来日她在宫中徒生事端。
却不曾想,她是个这么沉不住气的。
太皇太后面色沉下去,连面子上的功夫都懒得再做:“你也不要痴人说梦,打从你生下孩子,我叫随珠把他抱到慈宁宫的那一天起,你就该断了这个念想,执迷不悟,终归害人害己而已。”
她手上转着一串佛珠,那是元邑十五岁那年,吃斋念佛七七四十九日,日日在佛前跪拜供奉,供出来这么一串,送到了她面前来。
这四年来,她日日都带在身上这是她孙儿的江山,她容不得任何人霍乱了!
“胡氏,从前你住在启祥宫,今日我给你个恩典和脸面,”太皇太后语气不善,透着威严,“西六宫的永寿和咸福还空着,你挑一处,我叫人给你挪宫。”
从慈宁宫出来,胡媛才发觉她后背已经彻底浸湿了。
太皇太后不愧是辅佐了两朝君主的,那种不怒自威,太轻易就让人落了下风。
她自以为能言善辩,又一向是个心高气傲的,今日慈宁宫一行,才明白过来,她与太皇太后,又岂可同日而语?
胡媛一头的冷汗,在这样的二月天里,更觉得手脚冰凉。
天公也不做美,忽而一阵狂风大作,吹的慈宁宫檐下的铜铃叮叮作响,胡媛抬头望去,几只神鸟忽闪着翅膀,腾空而去,渐渐消失在了慈宁宫上空。
她莫名胸口一痛,几乎无法直立。
别鹤上了手来扶稳她,因慈宁宫不许外人踏足,她并不知胡媛在里头出了什么事,只是见她如此神情,满心以为是元让出了岔子,于是也带了些急切:“主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小主子不好吗?您不要急”
“不是的。”胡媛反手握住她,却是在靠着她的力气,强撑着自己,“太皇太后给了恩典,叫我挪宫。”
“挪宫?”别鹤微一愣怔,下意识的回头看向慈宁宫,“不叫您住西六宫了吗?这也是好事儿,省得您夹在那几位中间,左右难做人。”
“哪有那么轻易地事儿。”胡媛冷笑着,眼底聚了冰渣,“西六宫留给她们,难道叫她们互咬吗?皇后这招够狠的,把人全放到西六宫来她早算准了,太后也好,老祖宗也好,绝不会叫我轻易离了西六宫。”
“奴才不懂”别鹤实在是不明白,她一双杏眼瞪的很大,闪着疑惑的光芒看胡媛。
胡媛抿唇不语,只由她扶着,大步朝前,等远离慈宁宫时,她才长出口气:“有我在,她们便有人可拿捏,这你都想不通了?”
别鹤惊恐的张大了嘴:“那这是把您推出去这不成,主子,奴才陪您去乾清宫吧?咱们去求求万岁,叫万岁把您”
“把我挪到东六宫去?我现在走了,不止是西六宫的人得罪了,老祖宗、皇后,还有寿康宫,我也一齐都得罪了。”胡媛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微抬了抬,在鬓边压了压,“就这么着吧,老祖宗叫我挑,我挑了永寿宫,那地方挨着靖贵妃的翊坤宫,一会儿你就去备份大礼,我去见她。”
“只怕这位贵主儿,不轻易领您的情呐。”别鹤咬着牙,犹犹豫豫的,半晌才说全了一句话,“您要真想走动,奴才倒觉得,长春和储秀,都比翊坤要强得多。”
“这个不用你来说,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打算。”
她当然是有她的打算的——元让现在还是个奶娃娃,跟着太皇太后没什么要紧的,孩子那么小,什么都还不懂,现在高令仪进了宫,她不信高太后会仅甘心于叫她做个贵妃。
如果如果高令仪能开口要元让,把他抱到翊坤宫,记在她的名下,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怕她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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