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开在席间见段新罗冲出去,咬了咬牙,也跟着出去。
他跟随段新罗一路,由于小孩的身体限制,落下一段距离,爬楼梯慢了些,直到听到巨响声,寻到声音的源头,气喘吁吁跑到门口,见到段新罗撕扯着沐清江的长衫不放。
这个女人,为他求过花五,求过沐清江,将来还会求谁。
他不理解,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无亲无故,只是个在荒坟里偶然结识,然后彼此利用,相依为命而已。
这个女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根本不知道他的过去,究竟是什么,能让她毫无条件地帮助一个无干系的人。
他嘲笑她愚蠢幼稚,看不起她抛下女子最起码的矜持与颜面,去做那些本与她不相关的事。而此时刺客,他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为何犹豫,因为那种叫做舍不得的感情。
舍不得,抛开这个名义上的家,舍不得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陌生的亲人。
他不舍得这个叫段新罗的蠢女人抛开尊严,不愿意她为他而低头。
他自己的事,无需要这个蠢女人用这么笨又不管用的方式插手。
杨开走过去,一眼都没看沐清江,而是去扶段新罗的肩膀。
段新罗倔强地不起来,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放下一切,害怕一起身,会后悔与动摇。
杨开气结,但他瘦小的身体挣扎不过段新罗。
沐清江没有闲工夫管这两姐弟的闲事,关于这个凶案,他还要与城主相商。
奈何段新罗死死捉住他衣袖的手不放松。
杨婴掰开段新罗紧紧捉住沐清江衣袖不放的手指,“姐姐,我求你了。”
段新罗低声啜泣起来,她也不想回景央,她还想跟弟弟好好过日子,她终于盼到一声姐姐。
她瘫坐在地上,靠着杨开的瘦小的肩膀。
杨开像哄一个孩子一般,抚着段新罗因摔倒而凌乱披散的发丝,从怀中拿出一支细长的青玉发簪,把段新罗的长发挽了个发髻。
段新罗下意识地摸了摸,问道,“哪来的?”
“买的。”杨开用袖口帮段新罗抹去泪水,那是一张美艳至极的脸,无需妆容修饰,浑然天成,这张脸属于一个善良的女人,唯一对他好的女人。
唯一动心的女人。
发簪是杨开今日在花五丝绸装门口的小商贩处看见的,鬼使神差便买了,花掉了段新罗给他的这个月的零花钱。
不识货的小贩才卖一两银子,但这千年古玉,价值百两有余。
他买了之后就后悔了,因为他没有地方能用得上,想把它找个地方扔掉,却匆匆忙忙没有机会。
如今,他找到了与玉簪相配的主人。
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兄弟,失去了国家,失去了一切,荒坟中醒来,他第一眼看见的人,也是她,这个蠢女人,险些把他当尸体埋掉,为了装可怜骗花五把两人带离荒坟,不顾他的意愿,硬是拉他做弟弟。
她爱钱如命,精打细算,却肯花一百两一月送他入私塾读书,她说着不伦不类的家训,她永远都有奇奇怪怪的想法,她曾经受过很多苦,却只字不提,那一条腿被活生生打断过,那曾经怎样的痛楚,又是谁下这么狠的毒手。
杨开从未在意过自己是生是死。
官奴印记,发现与否,最多便是下狱处死。
那样他便能够到地狱去,质问他的父亲与兄长,为何背叛他?
是这个叫段新罗的女人,强拉着他走出那百里荒坟,治好他一身伤痛,让他渐渐地看到这个大渝南都的美好与安宁,看到南北百姓富足幸福的生活,才让他慢慢放下了过去的执着,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她努力地赚钱,还他背上的债务,努力地思考,如何才能活的更有意义。
她会像个大家长一般,因为孩子惹先生生气而懊恼,为他赔尽笑脸,也会像个大号孩子一般,把他的国史上画上奇奇怪怪的符号。
他曾经被恨意蒙蔽,什么也看不到,一门心思地想要赢。
然而,他输光了一切。
这个女人告诉他,输又如何,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杨开拂过段新罗前额的碎发,向着那光洁的额头,轻轻吻了下去。
段新罗破涕为笑,虽然错过了沐清江的机会,但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
揉了揉膝骨,忽而想起简竹嘱托不要弯腿时间过久,连忙换了姿势,挣扎地想要站起身来。
“怎么有血?这里味道也有些古怪。”
杨开这才瞧见地上血迹,段新罗的衣袖与裙摆上,也沾上了不少。
“别看。”
段新罗猛然想起,头顶上有一个又被捅刀子又上吊的尸体,立刻用长袖把杨开的小脑袋盖起来,站起来抱着杨开便推门而出。
门外众人刚刚赶到,督军守丞打头,老城主与沐清江紧随其后,府兵跟着把现场围了起来,花五凤浣衣与其他几个人则在外张望。
沐清江去而复返,老城主惊讶之余得知消息,没有声张,而是悄悄着人通知了守丞与督军,带上府兵,上了西厢二楼。
“新罗,小开,你们没事吧。”花五总算放下了担忧,他恍惚失魂的时候,段新罗忽然就不见了。就连杨开也跟着消失了。
他在屋外找寻踪迹,凤浣衣也出了宴厅大门,两人遇上了面有急色的沐清江。
花五与之不欢而散,装作没看见,凤浣衣倒是想要招呼,结果被沐清江直接无视。
花五的讽刺当然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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