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神社这么气派,为什么不把衣服也整理一下呢?”伴音走在梅树下,对红色神柱轻轻敲打。
夜斗口哨吹得弯弯绕绕,就是不回答伴音的问题。
梅香轻轻拖起花瓣,伴音似乎和什么得到了沟通,她将额头抵在树干上,一会后眼神不善地盯着夜斗。
“请问夜斗先生,这间神社几进几出?”
“呃……这个……”夜斗挠挠头,支支吾吾。
“果然……给您添麻烦了。”伴音向梅树躬身,“都是我这不靠谱主人。”
广额窄颌的长发美人从树后转出,她沉稳地目视来者,笑弧微小:“来者是客。”
伴音已经忍不可忍摁着夜斗的头出去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老人笑眯眯地看着捣乱的夜斗被押出去,示意梅雨后目光落在了灵魂种子身上。
“天神大人。”美人梅雨拢袖行礼。
塍庭躲在一边看完了全程,脸上都替他们发热。夜斗实在太丢脸了,伴音一定会狠狠教训他一顿的吧。
“那么,这位小姑娘,是何原因让我们相逢。”天神表情和蔼,纸扇后的眼却盈满友好的揶揄。
梅雨笑着摇摇头,身形隐入梅干。
蒲公英种子耸了耸身子,转过来,期待地问:“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变成人吗?”
“这个问题,为什么不问夜斗神呢?”
透过蒲公英简单的脸看出灵魂梗塞,天神笑得特别开心。
“他居然真是个神……”塍庭嘀咕,“我觉得他,不太可靠。”
“那么,你想成为我的神器吗?”天神说,“彼岸的居民除了妖,便是此岸‘已死’而流落徘徊的亡魂。除非被收作神器,不然不得拯救,只能灰飞烟灭。”
“神智已经清醒,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更痛苦吧。”他很理解。
“……”塍庭还是不放心,“神都像夜斗那样?”
“东风若吹起,务使庭香乘风来。吾梅纵失主,亦勿忘春日。”天神轻哼起他最爱的和歌,对塍庭这些小团子很包容,“既然神明暂时无法取得你的信任,就请留在神社好好观察吧。也许夜斗神给了你错误的印象,但他……”
老人最喜欢卖关藏语,说到一半已停止:“我的神器,『喻』氏一族,这段时间,麻烦你们照顾一下这位小姑娘,别让她乱跑,被彼岸吃掉。”
他消失后,突然涌出四个同梅雨一样身穿和服的少女,个个美貌。
“步喻。”
“南喻。”
“实喻。”
“望喻。”
塍庭被热情的神器们弄昏了根本认不清谁是谁,但她第一个想法就是:夜斗果然不是个合格的神明,看看天神这里尚且美女如云载歌载舞,他那边却流离失所,不知道伴音姐姐能生活得怎么样。
伴音没带走塍庭,果然是不忍她跟着夜斗吧。生怕哪天就被强拉去当神器了?
“对了,梅雨不是天神的神器吗?”塍庭问向摆香的一个女孩。
真喻摩挲着下颌,凑到蒲公英种子边上小声地说:“梅雨是梅花的精灵哦,据说追随天神大人已经上千年了。”
“哇。”可以想象年少时的天神多有风采,不过塍庭不得不承认,天神纵然现在是老去的模样,但是依旧可窥当年的fēng_liú倜傥。
也许正是他在梅树下抚弦而歌,梅雨心动而追随不悔。
“天神大人是学问之神,每到考试季就会特别忙碌,夜斗大人帮了不少忙呢。”实喻抱着签筒走过去,将学子的愿望挂在穗绳上。
式神录里,吸血姬被一股温暖的力量治愈心扉。
塍庭感觉到了,她继续探听这些无关大事的消息:“夜斗呢?他是什么神。会把大家的愿望搞砸吧。”
大家静默了一会。
梅雨踱步而出:“相反,他对于人们的祈愿,从不失手。”
“据我所见,他似乎并无信徒。”
“如果没有信徒,他就消失了。”梅雨指尖轻点,满园花开,“神是从人们的愿望中诞生的,夜斗的实力很强,曾经的信徒大概给了他很多力量。”
“……”塍庭试探地问道,“曾经?”
“祸津神。可不就是曾经?”梅雨仰头看花雨落下,波动全无的眼睛隐含怜悯。
塍庭是在后来才知道梅雨是什么意思,祸津神又意味着什么。
人的愿望有好有坏,能有天神这类满足正面愿望的神明,也就会有负面者祈求垂怜,夜斗诞生在一个杀人的时代,却苟延残喘存活至今。
“他在杀人。”那时的塍庭飘到真喻后面躲着。
“不……怎么说呢……”混熟了以后的梅雨有点尴尬地偏头,“他在……兼职?”
几个月过去,伴音已经哭哭啼啼捂面跑回来:“我从生理上就忍受不了!”
她抱着塍庭哭得昏天黑地:“幸好你没去。”
夜斗在她嘴里已经从“穿着运动服的奇怪男人”变成了“ 穿着运动服且居无定所还自称是神的无职者 ”。
“什么一亿两千万信徒,他连一千两百元都没有。”冷静下来的伴音跪坐在桌前,手里捧着实喻煮的茶,活像私奔后悔回头是岸的良家女,“这样的神明……这样的神明……”
她目中真挚地透出对自己的失望:“我……做不了他的道标。”
大家对她很同情,据说许多年来夜斗换过一两次神器,无不是骂骂咧咧一脸解脱,起码伴音是真正替他着想,想要他变得更好。
但可能……夜斗太油盐不进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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