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猗容此言一出,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只是,那瞬间此起彼伏、响彻殿内的诸如“胡言乱语”、“荒唐无理”的各式斥责,却仿佛未曾对乐猗容造成分毫影响。
眼见上首那位听闻自己所言,却依旧保持沉默,乐猗容借着垂首之际,用力眨了眨眼睛,掩盖掉其中一闪而逝的晶莹,这才重新高昂起头颅,对着那位侍郎轻蔑一笑。
“按理说,本宫为陛下后妃,本宫之事,自然也就属于陛下家事,侍郎不过一介外臣,却对此横加指摘,实在难免越俎代庖之嫌。不过,既然如此骂名已经落到本宫头上,本宫也只好逐一阐明真相,以求自证清白了。”
没有错过自己先前那番动作之后,一小部分朝臣不自觉地微微皱起的眉,乐猗容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指,语调尽量平静地开口:“本宫出身将门,不善诗也争强好胜,张扬霸道,专宠善妒,这些,本宫从不否认。
“只不过,这些自本宫当年被陛下以贵妃之位礼聘入宫之日起,就从不曾隐瞒于世,这么多年,也都是这般过来的,侍郎若是现在才来以此为怪,本宫确实无话可说。”
一开头,乐猗容就抢先分了个锅给当今,余光瞥见知道内|幕的几人,无一不是如鲠在喉地黑了脸色,心底不由窃笑,面上却继续正色道:“至于所谓的治宫手段狠辣,本宫自认,似乎并不算是罪过?
“且不说本宫治宫,从来都是依规办事,并没有超出典章规定范畴的处罚之举,”乐猗容顿了顿,眉梢一挑,自信满满,“单说本宫执掌凤印这些年,后宫可曾出过什么乱子,以致陛下分心他顾,不能专注朝政?”
这话,乐猗容可以说是底气十足。
即便原主,因为自幼在乐家耳濡目染父兄治军之法、本身又心系当今、力图为其在后宫排除隐忧的缘故,日常处理各项宫务时,素来都是遵从规矩行事,从不曾肆意妄为,乐猗容过来之后,更是有意整理过之前经手事务,把其中可能存在的漏洞都尽数抹平,想从这方面下手针对她,结果只会是徒劳无功。
本朝宫规,都是开国之时的高曾规矩,沿用至今,那侍郎自然没胆质疑其严苛程度不合时宜,因此,此时他也只能悻悻然地闭紧嘴巴。
乐猗容眼见着自己最后一个问题抛出,已有更多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索性再接再厉:“再论子嗣之事,本宫又不是中宫皇后,侍郎以此怪罪本宫,似乎有些莫名吧?更何况……”
乐猗容眼神微漾,径自扔下一颗大炸弹:“更何况,本宫与陛下无子,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啊reads;。”
乐猗容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果然直接引爆全场。
一时间,有那质疑乐家隐瞒女儿无法生育的状况,将人送入宫中,实乃居心叵测的,有那惋惜文淑妃不过是类似之事,却因为过早曝光,就此错失中宫宝座,甚至入宫之后,还被后来者夺了宠爱的,更有那忧心王朝传承,想着要不要劝谏陛下,再扩后宫,以便寻机谋益的。
乐猗容听着诸般议论甚嚣尘上,却是毫不在意地嗤笑起来:“诸位过虑了。不过是陛下有言,希望长子为嫡,本宫才一直用药避着而已,再说了,陛下因为政务繁忙,来本宫翎华宫,也不是时时——”
“贵妃!”
听到乐猗容几乎快要把自己苦心遮掩之事全部吐露,当今终于坐不住了。
迎着那些老狐狸们明悟般的目光,皇帝努力压抑住眼底翻涌的戾气,勉强温言软语道:“旁人无状唐突,贵妃不必理会。先前贵妃所称有事相求,只管直言便是。”
乐猗容眼神一黯,却还是乖顺地回转过身,对上上首之人看似多情、实则冰冷的视线,倏得竭力粲然一笑:“妾已知晓北胡所求,故此前来。
“此番战败,乃是父兄过失,妾身为乐家女,若能以绵薄己身,换得边关暂时安宁,稍稍赎去父兄之罪,为陛下分忧些许,妾责无旁贷。
“然而,妾无法忍受自己以陛下贵妃之尊,受此侮辱,连累陛下圣名。
“所以,还请陛下废妾妃位,将妾贬为庶人,以成妾两全之意!”
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完这话,乐猗容再忍不住眼眶泛红,只盈盈拜倒在地,莺音颤抖:“求陛下成全!”
乐猗容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甚至连从头到尾都作壁上观的新任北胡右贤王,都不禁瞪大了眼睛,口出呢喃,其中所言,竟是超脱立场的感慨赞叹,“果然不愧为乐家女子”!
可惜,对于乐猗容如此表态,当朝臣子,却是截然相反的态度——
先前力求全盘接受北胡要求、舍贵妃和亲的几人,见乐猗容居然脑袋发疯,如此“知情识趣”地主动答应,忙不迭地跳了出来:“陛下,贵妃如此深明大义,实乃本朝之幸啊!还请陛下下令,允许贵妃所求!”
伏在地上的乐猗容闻言,身形不由一颤,却是立刻稳住,压住微微泣声,随声附和:“妾别无所求,还望陛下恩准!”
见此情形,有那原本就不愿接受北胡蛮横要求、宁愿死战到底的官员,顿时双拳紧锁,再难直视般别开眼去,就连态度中立的部分人等,也唯有心情复杂地无声叹息,至于先前就一反常态地与自家皇兄唱反调的睿王殿下,片刻愣神过后,更是直接一甩衣袖,兀自退场。
原本低垂眼帘、神色难辨地盯着脚下跪伏之人的皇帝,被睿王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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