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用飞蝗来形容射向玉门关的箭矢,恐怕没有多少守军会赞同,应为这样的形容与实际情况相比还是少了些。箭若春雨,又细又密,突厥人已经连续进攻了三个时辰,从落霞漫天杀到明月高悬再到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
城下那些随意排列着的投石机早已绷坏了簧片,此时已成了一堆破铜烂铁,云梯被烧坏了许多,能用的也已寥寥无几。突厥人靠着绳索,甚至是踏着尸堆向前城墙上攀爬,而结果往往就是一声惊呼,然后连人带甲摔成一片肉泥。玉门关的北墙已经被击碎了多处,丈宽的墙根处尽是残缺的豁口以及散落的瓦砾。
在突厥人凌厉或者说绝命般的进攻下,玉门关内的梁军已经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然而每当突厥狼骑即将冲破那些脆弱的防线杀入城内时,都会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不是侧翼杀出了几个舍命的兵勇就是几波密集的箭雨射在了那些准备冲锋的骑兵头上。
若说人海如潮,城楼便是那岸边的礁石,一柱红旗在城头招展,将陈庆之的命令传递给各处守城的将士,可以说玉门关内的梁军能支持到现在,有很大一部分是这大旗的功劳。
城楼上只有三个人,除了李山陈二和陈庆之,城内说有的壮丁都上了火线。摇旗的自然是李山,陈二站在他的身后,传递着消息与命令,陈庆之依旧是一身白袍,盘着双膝坐在地上,眉头紧皱掐指算着城下的战况。
“甲十七往右三,乙六在左一,丙十二上北墙第七段,丁四自右二从城外撤回留下空隙交由甲六收尾。”
听到了命令,那面红旗又开始左右挥舞起来,陈二望着城楼下的突厥人欲言又止,他知道这个时候是万万不可去打扰陈庆之的,只能默默的叹了口气。
陈庆之的兵法与陈盼盼出自一处,姐弟二人皆是棋山圣手黑白子的门徒,所以他的兵法之长便在一个算字上面。甲是死士,乙是兵勇,丙是民壮,丁是游骑,在战前陈庆之便将城内的战力分组排序,经过几日守城时的磨练与配和,这些人已基本能够熟悉陈庆之的指挥体系,此时这体系便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惊险地守住了这座危城。
然而,城内的兵力毕竟有限,即便战法优良,也拼不过突厥这般蛮横的消耗,随着攻城时间的拉长,士卒的体力即将消耗殆尽,阵线隐隐有了崩溃的迹象。
“在这样下去,城墙就守不住了。”陈二还是开了口,盯着陈庆之的脸说道:“填补缺口的人手已经严重不足,再这般拖下去,恐怕等不到赵司破营这玉门关便要失守了,我看不如让那五百重骑反冲一波,也能给城上缓解些压力。”
“若是这般,那我们可就真的输了”陈庆子闭着眼答道:“这些天我布的疑兵看似只为了扰乱城下这支孤军的军心,然而我真正的目的是要在那刺木驼的心中产生一丝疑虑,这样在破营之时他便会慌,这人一旦慌了便会犯错,而突厥人一旦犯错便是我们的机会,那五百玄甲重骑便是我留着抓机会用的,现在就交出去实在不值。”
“这么做是在是太危险”陈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接着劝道:“若是再坚持下去,一旦城墙失守,你的安危终究是个问题。”
“不是还有二叔你在么”陈庆之笑了笑略带歉意的说道:“若是城破,二叔难道不能护着我离开,更何况现在这城已经守住了。”
一听这话,陈二有些理不清头绪,正想询问这陈庆之何来的自信,却见他眼中有火光闪动,喊杀声自远处传来,转过身,望着城下,突厥的营地已是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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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军在城头守得越是幸苦,那突厥人在城下攻得便更加艰难,从那些堆叠的尸山和遍地的伏尸不难看出突厥人的损失十分严重。
“族长,再不退兵,这族里的青壮可就真的要打没了。”此时,刺木驼本族的几位族亲正跪在他的面前苦劝,甚至有几人已经哭出了声来,嚎得撕心裂肺。
刺木驼在阵前督军,他距离那城墙如此之近,甚至能看到那面在城楼上招展的红旗,不时有流矢从他的头顶划过,落在周围,然而他却毫无顾虑。
四周都是他的亲卫,他自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昂着头,看着那高耸城楼,那些族亲们的苦劝自然没有半分入耳。
“族长,太阳汗手下自有猛将如云,为何这次偏偏派我们来啃这块硬骨头,还特意命令我军从在天山山脉这种险地中行军,这是要置我们于死地啊!”那些苦劝退兵的族亲中,为首的一位老人最是显眼,他是刺木驼唯一活着的族叔,说的话也最是诛心:“这些年,我族修养生息,族力大增,已成了突厥中除了阿史那之外最大的宗族,以太阳汗的心性,他难道会没有防备,这次让我们攻玉门关,就是想要消耗我们的实力啊。”
“咻”的一声,一道白光闪过,手起,刀落,刺木驼的那位族叔的脑袋滚落在地,直到那无头的尸体软软倒下之后,那脑袋的脸上才慢慢露出惊恐的表情。
“乱我军心者,死。”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便安静了许多,那些原本跪在地上的族亲们也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颤颤兢兢的缩在一旁,不再言语。
看着地上那具自己族叔的尸体,鲜血仍从那断颈出咕咕流出,将周围的土地染得更加鲜红,头颅咕噜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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