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洞开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是错的。一个人身上的气质,是对生活满满的反映。我面前这个人,周身虽然没有华贵的饰物,可她一举一动间的风姿,证明她绝不仅仅是个普通的妇人。她就像一个身居高位者,眼角眉梢都带着威严,只用一个眼神就能摄住我。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时间似乎凝固,气氛有些异常。
听说,眼神的对战最考验胆量与气魄。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虚得很,却偏要不肯认输。
眼前这人已然不再年轻,嘴巴周围铺满浅浅沟壑,可仍遮掩不掉她漂亮至惊艳的容貌。奈何时间不饶人,即使再费劲心力地保养,皮肤依旧脆弱得像纸,被光阴的爪子一揉就是满满的纹路,怎么也消不掉。我松了口。
“这位……夫人,您找我?”
她满意的收回目光,抬手示意我跟着她去旁边的房间。我跟在她身后想着:我不知道她是谁,更不知道她带我来此有何目的,可我能做的,只是听话。听她的话。
“你应该认识我的。”
“啊?”我反应不过来。心里一时间过了万千想法,所有与我有关系的人,都在眼前飘过,可我对她没有丝毫印象。
“想不起来就罢了。毕竟你那时候还小,记不住也正常。”
她刻意为我找的理由,我却并不相信。一个不能来光明正大来看我的人,又怎么会轻易相信
“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是你要知道,我这样做定有我要这样做的理由。我也有我的身不由己。”我一惊,她怎么会如此准确的知道我的想法?可那一瞬间,我几乎能够感受到她热切的真诚,即使笑着,那笑容里也有几分苦涩与无奈。
她已经不再年轻了。
“我不问您是谁,我只想知道,您找我是要我做什么?”
她噗嗤一笑,姿态倒是落落大方,“你倒是直接。”
“我从来不知道怎么委婉。”
“是有北方的特色,但是这委婉,你到底是要学会的。哪怕不是现在,也是不久之后。”
我有些不耐烦,我知道我的未来不可预知,我也反反复复的想过我要是处在深宅,哪些手段是非学不可的,我要怎样活下去。可这些东西,现在想得再多也没有用处。就如同那日我与赵轩投宿,之前想了太多主意,可到了眼前,却发现都是用不到的。我又有什么办法?
“我哥还等着我回去,能快点吗?”
“呵,你还想着回去?”
心脏窒了窒,转而是更加急促的跳动,她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不能回去吗”
“当然要回去,只是……回得是京都,而不是你哥哥那里。”
我心慌的厉害,京都危险重重,而我又对那里毫不了解。文宣,哥哥都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我知道他们始终会站在我前面,帮我阻挡敌人明里暗里的攻击,可离了他们,我就犹如被拔掉了刺的刺猬,失去了保护自己的铠甲,敌人轻轻一击,就能够要了我的命。说到底我的底气都是他们撑起来的,没了他们,我就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空有獠牙,却没有打败敌人的能力。
“你到底是谁!带我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指尖传来刺痛,我这才发现自己紧紧抓着门板,似是害怕会被带走,连指甲都被崩断。
我却没心思关心这些。
她叹了口气,看着我这副反应,似乎有些无奈。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带你回京都与赵世子成婚。之前告知过你哥哥,他不同意,我这才出此下策。”
“婚期不是在两年后吗?现在成什么婚,别以为我会信你!”
“赵轩两年后怕是没时间回来,他等得起,你等得起吗?挽释,你已经十八了!”
对啊,我十八岁了。大多数的女子在我这个年纪早已做了母亲,在世人眼里,我已经是个老姑娘了。
“之前是你爹爹宠你,不愿你早早出嫁,留你留到了十七岁。若不是圣上赐婚,怕是有多少人以为你是有什么隐疾,才没有人敢娶呢。挽释,”她一副长辈的语重心长模样,“我也是看着你从一个小婴儿长成个小人的,简直把你当成我亲闺女,难道我会害自己的女儿不成?”
“女儿”我嗤笑一声,直觉她在骗我。遂有些鄙夷的看着她,“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她早不说晚不说非要这个时候说,不就是明摆着看劝服不了我,改打亲情牌了么。难道她真的以为跟别家亲人相遇的套路不同,我就会脑袋短路相信她是吗?我从未听说过我有姨母,要是真的有这个人存在,那也是八竿子打不着,到了用到的时候乱攀扯的“亲戚”。
“好,就算您把我当做亲女儿,”我刻意加重了亲这个字眼,却见她不为所动,似乎没有听出我话中的讽刺之意。我更加气闷,“我嫁不嫁的还要听圣意,您说多了也没用。您想让我提前日期,您有什么高见?”
“听我的就对了,我哪里会害自己的孩子?你只要乖乖听我的安排就行了。”
看到她伸过来的手,我似乎看到一只要把我拉向深渊的魔爪,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啪”的一巴掌扇了过去。这一声脆响终于把我从幻想中拉了出来,我小心翼翼的觑着她的脸色,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她那张好看的脸青青白白变幻过各种神色,最终归于平静。短暂的沉默之后,她笑着拉起我的手,笑言道:“挽释啊,你这暴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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