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软绵绵的,也不知是生是死。
就在魏宁以为终于把这孩子解救出来之时,几根柔韧的水草缠上了他的脚腕,慢慢攀援而上,魏宁蹬着腿,想把它们踢开,却一点用处都没有,那些水草还是绕了上来,一根根,一把把,黑乎乎,绿幽幽,在挣扎间,魏宁觉得有一双阴冷的手牢牢地钳住了他的脚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一口气已经快用完,魏宁急了,手在水下胡乱摸着,突然,他摸到了一块石头,不假思索地拿起来就往脚下那奇怪的东西砸去,虽然被水冲走了不少力道,还是一击即中,魏宁听到了一声尖锐地嚎叫——那叫声尖得让人毛发倒竖。
他心里一喜,不管是什么动物,好歹是做不成怪了。他手里拉着那落水的小孩就要往水面冲去,这时,他感到抓着的手动了动,这孩子还是清醒的,还没等魏宁松口气,那孩子整个人就挂在了魏宁身上,双手、双脚死死地绞住他。
落水的人,遇到能救命的东西,都是这个反应,往往就是这种出自本能的反应,带给落水者和救人者以最大的危险,让他们双双遇难。
魏宁死命地扯着那孩子,想把他从自己身上拉开,突然,魏宁激烈的挣扎动作停了下来,他看到了——他手里抓着的那孩子惨白的手,发黑的眼,此时,正瞪大着,用充满恶意的眼神看着他——他根本没有昏迷,也没有失去理智,魏宁觉得后背发凉,连呼吸都忘了是怎么回事。
那孩子缠上来,水草也缠上来——“过来,陪我玩——”魏宁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他差一点就点头答应,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向他示警。
魏宁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水下面好黑,好冷,那个人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一个人死去的吗?他也跟他一样,怕极了,却没有人来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吞没吗?这么想着,魏宁的眼角溢出了一些透明的液体,混入了水中。
魏宁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一个人划水而来,他眼睛看不大清楚,那个人身上的任何部位都是模模糊糊的,与水的界限似有若无,身体的一部分化成了水,水又变成了身体,他过来了,一把抱住了魏宁。
魏宁身上的水草,孩子,像遇到了克星一样,急速地逃开。
这个人轻抚着摸着魏宁的后背,冰冷的嘴唇覆上了魏宁苍白的嘴唇,一股股空气源源不断地从他口中渡入了魏宁口中,魏宁哽咽着抓住他的头发,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的头发柔韧如水草,却比水草温暖。
魏宁看着那张好看的脸,他在看着他,嘴巴张合,“别怕——”他这么说。
魏宁的眼泪就好像身边的水一样,止也止不住。
为什么要来救他,明明当日他看到被水草拖走的那个人,却害怕得不敢去救,从此再也无法摆脱无尽的自我厌恶和悔恨,如果时光倒流,他会怎么做?会不会拼死也要把那个人救上来?
魏宁死死地抱住眼前这具冰冷的身体,那句一直想说的话终于说出了口。
“对不起。”
16、嗣子
魏宁昏沉地抱着眼前这个人的脖子,他竭力想睁开眼,然而眼皮却跟灌了铅一样重得抬不起来,最终,他只能攀附着这个人,在水里面载浮载沉,即便是如此,却完全没有脚踩不到底会有的不踏实感。
这个人揽着魏宁的腰,任凭魏宁死搂着自己的脖子,也不在意可能会因此而窒息,他四肢并没有用力划水,却以闲庭信步一样姿态往岸边靠近,就好像是水在推着他们、托着他们往前一样。
到了水边,这个人把魏宁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掰下来,举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地落下一个冰冷的,带着水汽的吻,接着又伸出手去温柔地拨开魏宁额前湿漉漉的头发,用万般不舍的眷恋眼神看了他一会儿之后,如同被阳光穿透的雾气一样,消散了。
魏宁是在周围的嘈杂声中醒过来的。
他忍着全身上下细密如针扎般的剧痛睁开眼睛,就看到魏时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他皱着眉头,用嘶哑的声音说,“魏时,滚——”
魏时用力在他身上拍了一下,嘻嘻笑着说,“不错啊,一醒就这么有精神,你妈过来了,我先躲一下,宁哥,你这回玩大发了。”魏宁一脸“你完了,哥不奉陪了”的表情跑到了旁边的槐树下。
果然,魏妈妈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到了魏宁跟前,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他,接着,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啪地一声在魏宁脸上用力甩了一巴掌,“你这个化生子,生下你就是跟我来讨债的,啊,你是要把我急死啊,你这个祸害,我怎么就把你这么个东西带大了,从小到大没一天让我好过的啊——我命苦咧——”魏妈妈扯着魏宁的衣领埋在他胸口上就嚎哭了起来。
魏宁的嗓子在水里怀里,这时候说话跟扯风箱一样,嘶哑难听,“妈,您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魏妈妈一听,立刻抬起头,这回没甩巴掌,而是一掌打在了魏宁的胸口上,“去了半条命了还叫没事,你是非得断胳膊断腿你才叫有事是吧?我看我是指不上你养老送终了,你什么时候再来这么一出,妈就干脆先死在你前头,也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就这么不听妈的话啊你——”
魏宁不敢顶嘴,只是捂着胸口,皱紧了眉头,哼哼了两声,做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魏妈妈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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