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没入山林,左藏右拐,沿路以长剑劈砍荆棘,此刻披风都已被撕得破烂,军功赫赫的镇北大将军,成了狼狈逃亡的丧家之犬。
张勤搂着蓝沫,安静地跟在蓝玉身后。
“爹爹……”蓝沫忍不住道。
蓝玉示意噤声,道:“沫儿,莫怕,这次定能逃得出去,只需出了紫金山,寻得牛首关处接援,当保无恙。”
蓝玉将手按在张勤的肩上,道:“郢会,今夜之恩,我蓝玉定将铭记于心……”
张勤忙道:“大将军言重了。”
蓝玉一面在前开路,唏嘘道:“我只以为锦衣卫中人,都似徐云起那小畜生,不料郢会你任职五年,仍是把沫儿放在心上。”
“待此次离开京城,安然抵达捕鱼儿海,我便将沫儿许配于你,如何?”
蓝沫听其父许亲,纵是身陷险境,却仍情不自禁地泛起颊红,张勤却面有忧色,只淡淡叫了一声“岳父”,便不再多说。
三人沿着峭壁一路前行,逐渐靠近紫金山接壤沿河平原的低地,蓝玉笑着想再说句什么,远处传来一声临死的痛嚎。
张勤登时色变:“扎库尔死了?”
蓝玉沉声道:“来日再为他报仇,走!”
张勤道:“岳父,你带着沫儿先走!我在此处阻他二人!”
蓝玉道:“万万不可!扎库尔无妻无子,已为我而死,你若被拓跋锋徐云起抓了回去,势必牵连一家老小,绝不可莽撞!”
张勤先前听心上人临危,便一时冲动,前来报信,此刻想到家人仍在南京,若事后朱元璋追究起来,只怕要诛了自己九族,不由得浑身发抖。
蓝玉却似是看穿了张勤心思,嘲道:“小子这时间怕了?也罢,岳父留下断后,你带沫儿走!”
蓝沫惊叫道:“不!爹爹!”
张勤一咬牙,单膝跪下,道:“徐云起与我是至交好友,大将军走就是!”
蓝玉怒极反笑:“事到如今,妄想讲究情义,简直就是可笑至极!张郢会!我错看了你!”
张勤道:“快走啊!拓跋锋与云起已联手杀了扎库尔……”
云起坐在树枝上,懒懒笑道:“是老跋自己杀的,啥裤子衣服的,可不管我事。”
蓝玉与张勤瞬时转身,蓝玉一声大吼,举起手中长剑,扑上前去,张勤将蓝沫一扯,护在身后,抽出腰间佩刀,寒光如雪。
云起攀着树枝一个纵跃,蓝玉喝道:“他腰间无刀!不过是行拖延之计,郢会!联手杀了他!”
张勤警惕地盯着云起,蓝玉挥剑砍至,云起只笼着袖子不住避让,笑吟吟道:“蓝叔,那你还打个甚,赶紧跑才是……”
张勤摇头道:“不,岳父!不可轻敌!”
“哟!”云起一抖衣袖,唏嘘道:“兄弟,盈盈一水间,沫沫不得语……”
张勤喝道:“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云起袖中现出一片薄薄的钢箔,钢箔连着一根细不可见的蚕丝,于空中轻飘飘荡了个圈,卷上蓝玉粗壮手臂。
张勤挺起佩刀,朝空气中那根看不见的丝线疾砍!
云起随手一扯,蓝玉发出一声惨嚎,右手长剑竟是连着手腕一同被割了下来!
那片钢箔在空中回旋,现出锋锐的血色,与张勤佩刀交错而过,“叮”一响,绣春刀断为两截。
“……原是蓝家的大小姐。”
云起并起食中二指一绕,蝉翼刀归袖。
蓝玉纵声嘶吼,一手捧着断腕,痛苦地栽在地上。蓝沫尖叫一声,扑上前去。
张勤手执半把刀,面如死灰,许久后长叹一声,将刀柄扔在地上。
“刀在人在,刀断人亡,张勤。”
张勤大哭起来,跪在云起身前。哽咽道:“云起,看在一场兄弟的份上,郢会求你一事……”
云起拢袖,静静听着。
张勤自知一死难逃,索性上前抱着徐云起的脚,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莫牵连了我老父老母,你杀了我,将我投入这山谷里去,求你了!云起!”
云起叹了口气,蹙眉道:“来日皇上追究起,如何走漏了风声,你又让我如何作答?”
“张勤,你这一时冲动,可是把我害得惨了,今夜锦衣卫少了一人,尚不知如何圆,恐怕这次我也兜不住。”
“唯今之计,只有让蓝大将军与我回去,若谋逆……谋逆之事可翻案,你顶多就治个发配从军的罪名。”
蓝玉圆睁血眼,猛地大叫:“天地良心——!蒋瓛一手遮天,徐云起,你与朱棣合谋诬我,此刻还妄想令我当个冤死鬼,你良心可在!你有何颜面,去九泉之下见你徐家将门祖宗!”
数日来之事被蓝玉喝破,云起不由得汗毛直竖,挣扎着退了几步,与张勤对视。悍然道:“蓝玉!闭嘴!否则我便把你舌头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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