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界限之外,却是无法想象的行为,他从来也不会跟哪个情人牵手好好走完一段平淡无奇的路,或者约了一道去看场普普通通的电影,或者趁着人多,在大庭广众下偷偷十指紧扣,用这种行为来传达一种同志爱人之间秘而不宣的亲近和悸动。
因此,在王铮的手贴上来的瞬间,徐文耀本能想甩开,但在下一刻,他却甩不了,因为在手掌紧贴的时候,他分明感到从王铮手上传来的冰凉和颤抖,犹如台风天被吹上树杈的废弃塑料袋,用尽全力挂在一个枝桠上,簌簌抖动,却舍不得离去。
然后,他确乎明白了,从王铮手上传达过来的,是一种恐惧,是人成年后还深深隐藏在内心深处,属于孩童时代的纯粹的恐惧,对黑暗,对自然力,对做错事可能面临的惩罚,对明天的未知。
这些,在抓住自己的手后,都确凿无疑地传递了过来,然后,他感到王铮松了口气,航行宇宙中一艘孤独的太空飞船,终于成功与空间站对接上,彻底的,松了口气。
徐文耀的心,突然就软了。
他皱着眉,忍着被人抓住手所引发的心理上的不适,伸出另一只手,把王铮半抱在自己怀中,想把人弄到前面值班医生那去,但与此同时,他忽然又不想动。
莫名其妙的,他想起多年以前,十四岁的少年,满怀爱慕,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压抑下那种古怪偏执的占有欲,他趁着老师午睡的时候,偷偷的,在那个淡粉色的嘴角,印下自己的吻。
一边激动得浑身发抖,一边却悲壮地想着,如果这一刻老师醒来,那就用赴死一样的决心,跟他表白吧。
青年入睡的侧脸在他看来很美,即便过去多年,徐文耀仍然能清晰回想起他的半边脸轮廓,从鼻梁到嘴角,轮廓线犹如精心设计好一般,带上粹不设防的天真的睡相,压在脸上的草席红痕,瞧着有点蠢,但又如此令人怜爱,瞧着令人心里又酸又甜,宛若打翻一碗酸梅汤。
徐文耀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他回过神来,正要找医生,王铮已经睁开眼,缓过气来,松开他的手,弱声说:“不用麻烦医生了,徐哥,我没事。”
徐文耀自自然然地收回手,担忧地问:“你刚刚怎么了?”
“没事,老毛病,歇下就好。”王铮闭上眼又睁开,微微笑着说:“不好意思啊徐哥,给你添麻烦了。”
徐文耀摇摇头说:“别客气,不过你这毛病瞧着怪吓人的,还是早点做个检查什么的,要不咱们现在找医生去,反正在医院里,要找人也容易。”
“不用了,大过年的,医生也要看春晚。”王铮笑了笑,说,“可能低血糖了,我还没吃饭。”
徐文耀睁大眼,知道他肯定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了,也不多问,岔开话题说:“那不成,这可是年夜饭,走,哥带你吃好吃的去。”
他笑着站起来,王铮迟疑地说:“于萱……”
“甭理她,吃饱了睡着了,跟猪一样,好养活。”徐文耀热络地说,“走吧,咱们找个好地方好好搓一顿,好歹也是过年嘛。”
王铮说:“过年很多酒楼都歇业了,剩下的人家年夜饭都是人家提早好几周订位的,咱们现在去,哪里能找到吃饭的地方。”
徐文耀呵呵低笑,说:“这你就不懂了,跟我走吧,别的我不敢打包票,吃东西这个门道,你得听我的。”
他说完,迟疑了一下,主动伸出手,王铮挪不过他,只得笑了,伸出手搭在他手上借力站了起来,徐文耀心里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拍拍自己的胳膊说:“能走吗?不能走,我扛你过去。”
王铮没好气地说:“有吃大户的动力在前边召唤,我爬也会爬着跟上来。”
徐文耀哈哈大笑,心里那点被人碰到手掌的不适和奇怪的悸动被冲淡。夜色下,王铮的侧脸消瘦却俊雅不凡,时间序列好像被撕裂,撕开了一个黑洞,多年前那个青年仍然健在,即便满身疲惫,即便满面烟尘,可到底还在原地,而自己已经成长,成长为胳膊壮实,身材魁梧的男人,肌肉下蕴藏着力量,如果愿意,猛然打出去一拳将干脆利落,能重重将对手的鼻梁骨打断。
但只是一刹那,徐文耀却清醒了,王铮不是那个人。
他的拳头确实握起了,但只可惜,却没了能为他揍人的对象。
十四岁的时候,徐文耀总想着要为所爱的人做点什么,他的爱意如此之多,不找种方式来表达,已经快要将自己淹没。有一次,他用偷看老师身份证的方式,知道了青年的生日,徐文耀运气很好,他赶在青年生日之前获得了确切的日期,于是送一件什么礼物,突然之间,成为这个少年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
白天也想,晚上也想,吃饭的时候想,上课的时候想,这个礼物在心里掂量的时间越久,就越超出礼物本身的意义,成为一个象征,一个满载爱意的符号,徐文耀想,这个礼物一定要能够让老师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就情不自禁地微笑,就觉得心头一暖,就会由此,把他也铭刻到心里。
他观察力敏锐,行动力超常,很快注意到青年没有一块像样的手表,出身高官的徐文耀当然知道一块真正的名表可以价值连城,但他在十四岁的时候,却还愿意相信有些东西超出了金钱本身,于是他突发奇想,要送老师一块怀表。
真正老式怀表,旧上海滩留洋的儒雅之士怀揣的东西,德国制作的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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