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里十分安静,外边一盏豆芽似的油灯发出微弱昏黄的光,将整个牢房都笼罩在一种压抑模糊的氛围里。
意识恍惚朦胧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久远的过去。
从乡下头一次来到繁华的皇城,进入那连绵不绝巍峨雄伟的宫殿,经过数不清的回廊大殿,晕头转向中最后走入另一处富丽堂皇的殿宇,在不远处天神琼池般的花园里看见了那位九五之尊,和他身边围绕的妃子皇子们。
“这孩子长得可真俊呢!”
“是啊!跟皇上一样英俊呢!来,过来,到姨娘这边,给你好吃的!”
男孩面对众人的夸赞却依旧不言不语也不动,那副神情,分明写着戒备。
些微的尴尬慢慢蔓延了开,贵妃们的脸色显然微微变了,虽然还在笑,极力表现出她们的大度慈善,却已经有些勉强。
“孩儿,贵妃们在叫你呢!过去吧!”身边的母亲轻轻把手放到了他肩上,低声说。
“娘——”男孩抬头看了看母亲,还是没有动。
“过来!让父皇好好看看你!5岁了啊!”
男孩还是没动,在身边母亲的又一次鼓励微笑下,这才慢吞吞不甘不愿地走了过去。
“嗯,不错,就是太瘦小了点,以后多吃些马上就可以胖起来。”皇帝将男孩从上到下看了遍,然后说,“皇儿,以后你和钰妃就住在宫里,以前是委屈你们了。”
男孩抿着嘴巴没有说话,只是眨也不眨地盯着据说是他父亲的男人看,倒是后面的少妇欠了身温柔致意。
“今后钰妃赐霞云宫,你就到兰溪宫住,由兰贵妃抚养,要称贵妃为姨娘,你也不能再叫钰妃为娘,只能叫钰妃,这宫里就只有皇后才是你唯一的母后,记住了么?”皇帝只当男孩认生,也并不怪罪,而轻拍着他小小的手背温声教导着。
“我才不要!我只有一个娘!那什么皇后才不是我娘!我也不要去什么兰宫,我只要和我娘一起!你不同意的话再把我们赶出去好了!反正我不会和我娘分开!谁也别想!”男孩瞪大了眼,挣脱了皇帝的怀抱,大声反驳。
众人大惊失色,一旁的太监忙上前想阻止男孩大不敬的言词举止,惶恐地要男孩跪地谢罪,男孩却固执地睁大眼睛瞪着皇帝,表明他决不屈服。
亭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了,众人鸦雀无声,战战兢兢地垂了头,少妇也紧张地上前拉住了男孩,向皇帝求情。
皇帝神色不渝,看了看新册封的钰妃,终究还是没有发难,只是冷了声音:“从今儿起,你就是我朝第十三位皇子,念你刚到宫中还不懂礼数,这次朕就不罚你,下不为例!你也该学着作为皇子应有的礼数和学识。先休息三天,之后就和其他皇子们一同去学府听太傅讲课。”
皇帝冷冷说完就拂袖而去,而当晚男孩不管如何反抗大闹,还是被捉进了兰溪宫。
被强行带离少妇身边时,倔强着始终都不肯哭泣的男孩终于忍不住眼睛酸涩通红了,门关上的刹那,一双极力表现出温柔安慰却仍旧难掩忧郁不舍的眼睛深深烙印在了他心里。
他是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保护不了那个他想保护的人……
徐子煦微微一动,睁开了眼眸。
映入眼底的依旧是那一片昏黄死沉。
然后他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扭头看向牢门,静静开口:“北堂王!”
“来看看静王。”年方而立的英武男子一袭名贵紫绸,长身而立于牢外,淡淡道。
徐子煦没有起身,静静地看着对方。
北堂琼,是唯一的外姓王爷,处事极为圆滑,本人思维缜密,心思叵测,骄奢淫逸,绝对算不上是正派人物,然却又非右相之流的佞臣,反而对朝阳也多有良策贡献,是当朝皇帝跟前三大红人之一。
徐子煦对这个人从来都没摸透过。两人也走得不近,井水不犯河水地保持着微妙的界限。
北堂琼让人开了牢房,拎着一壶酒走了进来:“你我同朝也有十一年,私下却从没一起交流对饮过,今日就共饮一次,随便说说话,也算是同朝之谊,如何?”
“就一壶?也没准备杯子?”徐子煦抬头看着他,笑着问。
“酒在好不在多,与敬重的人就着一壶酒畅饮才有感觉。”
徐子煦深思地注视着他,又笑了笑。
北堂琼兀自说了话也没去注意对方的反应,淡淡地低头盘腿席地而坐,将酒壶递给了他。
徐子煦接过,浅浅尝了口,细细品味了番,不由赞道:“陈年竹叶清,果然是极品。”说完仰头又喝了一大口,这才递还给北堂琼。
北堂琼接了也仰头喝了大口,得意地笑:“当然是极品,这酒外面可是买不到的。”
两人你持续一口我一口喝着,漫无边际聊着,一壶酒不一会就见了底。
北堂琼拿着空了的酒壶,看着手里的瓶子,轻声说:“明日正午是我监斩,南宫斐自然也会在。”
“嗯。”
“静王,我不问多年来你对我什么看法,但我要告诉你,能让我北堂琼打从心底敬佩的,着实没几个,可你徐子煦却绝对是其中之一。”北堂琼的声音平平缓缓的,抬起眼睛注视着对方的眼眸,不带一丝一毫感情地叙述着。
徐子煦微微惊讶,从对方眼底看到了那抹真诚,不由也微微正了色,拱手道:“多谢北堂王。”
北堂琼接下来却叹了声:“可我也知道你这样的人,不外乎就两种结局。一是名垂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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