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的那叠则是来自潼关——杨定率威远营一路风卷残云肃清了关中平原残余的反抗势力之余,只在潼关外与后燕太子慕容宝打了个小小的遭遇战,后者便利利索索缩回了东边的函谷关内,再不敢西进一里妄动一步——诚然,这也因后燕国主慕容垂并未亲至——慕容垂年轻之时人称“鲜卑战神”,如今暮年称帝,却似乎还没能真地下定决心和慕容冲这个占据了“正朔名分”的侄儿明刀明枪见真章地兵戎相见,但两相一比较,还是足够慕容永勃然大怒了!
刁云坐在对案,也是看出绝境,一并地愁眉不展:兵,是决不可撤的,否则如此虎头蛇尾比成笑柄,关中不少正在观望雌伏的郡县只怕也会因此平而复反:如今西燕两线作战,京畿兵马所余不多,绝对经不起一点动乱。他试探地开口道:“慕容恒过于保守,慕容钟过于冒进,全不知兵,再无人主持大局,骁骑营只怕……溃败在即。上将军,您不如亲自——”
慕容永抬手,缓缓一摇:他何曾不想调回慕容恒自己亲往,可如今国都又无人坐镇,便是飞报知慕容冲,等他自陇西赶回长安,战机也已延误,乃是下下之策。他不言不语,只是定定地盯着眼前星罗棋布的沙盘,只见中枢长安如处蛛网正中,牵一发而动全身,而向北向东分别伸出的两缕蛛丝,倒是彼此交错,相隔不远——他心底难道不知,论将才,杨定甩慕容恒父子十条街,但他又岂能当真阵前易帅——以骁骑营将士的血肉之躯成全杨定这外族人的不世功勋?
他心底蓦然一寒,丝丝缕缕的凉意陡然传至四肢百骸!
刁云见他神色更加凝重,竟似怔住了一般,便又小声唤了一声:“上将军,当如何是好?”
慕容永猛地回过神来,随即平静地做出答复:“你去萧关,替回慕容钟——对他须好声好气再三抚慰,且阵前依旧以慕容恒为帅,以其马首是瞻。我那皇叔也不傻,到这地步了自然也会与你合作无间——如今战局糜烂,军中再不能不稳!姚硕德虽勇,然过于刚愎好武,用兵往往不留后路,你谨记这点,想胜固然不易,大输却也不能,总之一切稳妥为上!至于其他……”他站起身,背过手来回踱了数步,半晌只道,“再行筹谋吧!”
刁云领命而去,慕容永却更为不虞,他坐回案前,铺纸沾墨,刚要下笔,手上却又是一凝——浓重的墨汁滴下,在暗纹信笺上溅起一朵昏昧不明的血花。
慕容永垂下眼定睛去看——若有朝一日局势坏到真到了不得不用杨定为帅的地步——却是最合了谁的心意?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匈奴沮渠氏自前秦开国以来便世镇陇山,把守大震关,故而吕纂此来自是宿于沮渠家的大宅中,如今的辅国将军府正筵开十席,花团锦簇一派祥和地给旧主苻坚摆场盛大的接风宴。未时三刻,苻坚任臻等人方不紧不慢地骑马到来,一身锦衣华服,全副王侯打扮的吕纂早已率着后凉大臣陇州望族等十余人侯在门外石阶下,远远见到来人,便赶忙双手加额、躬身长揖:“吕纂见过天王!”
礼数做足,却又决口不自称微臣。
苻坚倒似浑不在意自己如今这尴尬的“贵客”的身份,亲自下马扶起吕纂,温言道:“不必多礼。”一时众人皆见礼毕,步入府中,但见四处张灯结彩,粉饰一新,殊容艳色的垂髫侍婢轻歌曼舞般往来其间,宛如广寒蓬莱,正是说不出的鲜花着锦富贵fēng_liú。任臻暗道:陇山军镇自古贫瘠,但沮渠氏凭全族之力世代经营,愣是堆出了金山银山的豪奢。
引入主厅后,苻坚停住了脚,遥遥望向厅上环饶成圈的十几套紫檀几案与锦缎胡床。男成在后觑着他的神色赶忙接话道:“天王远道而来着实辛苦了。末将斗胆安排,这次接风宴便以随和为主,大家吃吃喝喝,也不必过份拘束于什么礼数,好好受用一晚为上。”
任臻想了一想,便猜到必是吕纂在今晚宴会上欲坐主席,男成拒绝不了他又没有让苻坚敬陪客座的礼,只好和稀泥了事,大家伙环坐成圈便分不出主次——或者让俩人一块儿并肩坐主席好了,想到苻坚那时候面瘫无语的表情他便暗自发笑,刚一低头,便与沮渠蒙逊射过来的热烈目光撞了个正着。
“任!臻!”沮渠蒙逊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又偷偷地在人后朝他挥了挥手。
任臻淡定地调回目光,百无聊赖地开始数前头吕纂冠上的红宝石。
沮渠蒙逊见不理他,毛手毛脚地就要蹭过来,什翼珪上前一步,正好卡在二人中间,蒙逊往左他挡左蒙逊靠右他阻右,堵了个严丝密和之余,还顺带冷冷地扫了蒙逊一眼。蒙逊气急又不能在这时候大动干戈饱以老拳,直到众人分了座次,他才瞅准机会,蹭到任臻身边,笑嘻嘻地道:“我就坐这!”什翼珪怒了,这匈奴野猴子忒不要脸了!刚欲说话,沮渠蒙逊忽而伸手一指,对他正色道:“任将军是西燕在敝国最高长官,乃是鲜卑国主慕容冲——”他的目光随着语气在任臻伸手停了一瞬,“——的代表,故而可在此得一席之地,其余侍卫,当退至廊下等候!难道小小一个虎贲营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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