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化,却又莫名地显得那么样理所当然,甚至让原本沉浸在「规则」之中的阿德里安几乎是一瞬间便醒过神抽回了思绪,转而将注意力投到身畔的「长河」上头。
那不断涌流的并非任何一种他所熟悉的元素或力量型态,而是如同画卷一般地呈现着一幅幅影像,生动地映出无数或壮阔、或卑微、或绚烂、或平凡的生命轨迹。
溯溪而上,他看见了众神的消亡、王朝的建立、自己的降生,更看见了那被他视若珍宝的孩子与己相遇的那一日、以及此后彼此共度的无数个日夜;沿流而下,他看见了那孩子的浴血奋斗、看见了大陆上复燃的争端与战火、看见了世事的流转变迁,更看见了彷佛永无止尽的长河深处始终映着的、那无明殿宇中高高耸立着的王座……世界的经纬与流淌的光影在王座底下交会聚集,彷若罂粟般诱引着阿德里安不知何时已然于中心凝聚出一抹金芒的灵魂,一步一步移向了那掌控了世间万有的至高之位──
『师父……师父……』
但却在登上顶峰的前一刻,为一声呕血涕泣的呼唤所牵引、止住了脚步。
伴随着某种深植于灵魂深处的痛楚,他下意识地循声回过了头,却见足边本应流淌不休的长河已然停滞,原先错落浮动的无数光影此刻全都换成了同一帧,就这么让人避无可避地自目光所及处映入阿德里安眼底。
──那是一道他本应无比熟悉的身影,往昔的锐意朝气与飞扬神采却已为彷佛要噬尽这世间一切光芒的幽沉阴郁所取代。男人一双如墨的眸子隐透血红,正好似禁受着极大痛楚一般地瘫坐椅上单手揪着胸口,用那双带着刺目殷红的唇不断唤着那曾承载了他们师徒间无数美好记忆的称呼,却每唤出一声便好似更痛上一分地颤动着双肩,直到那呼唤的嗓音一点一点地变得嘶哑、变得乏力、变得绝望……
「瑟雷尔……」
望着那深深珍爱着的孩子痛苦至斯,不论是那承载了世间无数奥秘的王座、又或源自于死亡和误解的怨愤伤痛,此时全都给阿德里安抛在了脑后。他甚至忘了自己的死、忘了此刻与己仅只一步之遥的真理,一个踏足进「河」、俯身探手便想将那个孩子紧紧抱入怀中──
可他却没能如愿。
便在阿德里安踏入「河」中的瞬间,一股无可抵御的坠落感伴随着某种较之屠神匕强烈上千百倍的牵引力道乍然袭来。下一刻,那象征着世间构成的经纬、流淌着光影的长河和玄奥王座已然破碎四散;而虚空中半神无所凭依的灵魂,亦在那股奇异力量的吸引下坠入了一片无明深渊之中。
突来的变化让阿德里安以为自己终究没能躲过被屠神匕吞噬的命运,却在感觉到一股极其剧烈的头痛后察觉了异处──他早已失去了ròu_tǐ,又何来「头痛」可言?更别说是「无明」了──意识到这一点,他当即强忍着剧痛展开了感知探查四周,而在「看」到了外界的状况后、半是恍然半是错愕地明白了自身的遭遇。
不知怎地,他本无所凭依的灵魂,竟在那一阵「坠落」中依附到了一名仍在母腹之中的胎儿身上!
不同于利用精神或亡灵术法侵吞夺舍时的凶险与可能的斥异反应,这副婴孩的躯体里不仅没有他人的存在,与他灵魂的相性更是无比契合,就好像是真正属于他的身体一般,让阿德里安的灵魂一旦进入便被紧紧扣锁在里头……问题是,法师的灵魂仍然是那个拥有庞大精神力的半神,新生的壳子却没有足够宽广、强大的脑域将之全然容纳。在此情况下,为了避免脑域迸裂、灵魂无法控制身体或与外界沟通──简单来说就是植物人或白痴──的下场,已无法脱离这个躯壳的阿德里安只好强忍着剧痛将自身浩瀚如洋的精神力封印了九成九,同时动用此前掌握的秘法规则一面修复、加固脑域,一面凝链、压缩馀下仍能动用的精神力。
如此好一番折腾,堪堪到出生之时,不知该说幸又或不幸的阿德里安才收拾好了烂摊子,怀着无比复杂的心境以「阿德里安·法瑞恩」的身分二度为人、重新来到了这个世界。
──而也直到此时,重生的半神阁下才终于有了观察、了解自身所处境况的馀暇。
重回人世,经历了一遭生死的他如今仍旧生活在熟悉的努泰尔大陆上,时光却已倏忽而过。明明那伤人至深的字字句句依然清晰地于脑海中盘桓不休、明明那令人痛彻心扉的别离仍彷如昨日般历历在目,可那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眨眼、一动念的光景,却已是旁人眼中的四百年。
是的,四百年。
大陆历10273年9月13日,在以灵魂存在了四百年后,曾经的空间半神阿德里安·克兰西以法瑞恩家嫡子的身分重新降生到了这个世界。这个日子无巧不巧、正好是他前身的四百年忌辰,一个已成为「不祥」代表的日子;而他所出生的地点、位于德拉夏尔夏帕维区的法瑞恩公爵府,也正是四百年前他所殒命的克兰西公爵府。
──或许,他的灵魂从未真正离开过这幢可说是瑟雷尔与他心血结晶的屋子;只是在灵魂高速震荡的状态下,自身的时间流速与外界有了差异,他又因先前意外晋入的奇异状态而彻底沉浸在了对规则与真理的体悟之中、失去了对周遭的感知,这才有了外界已是四百年过去,他自身感觉却只过了片刻光景的情况。
只是比起探究自身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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