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掬乐心里一震,婆婆年纪大了,满脸皱花,门牙缺了一块,可笑靥真诚,他觉很美,美得他真心平静,他双手合十,朝婆婆一揖:「谢谢你,平安。」
不论信与不信,被人祝福或者祝福别人的感觉,总是温馨美好的。
走出行天宫,邻近冬季,天气很好,万里无云,街上有一对新人甜蜜依偎,在拍婚纱照。男的把女的拦腰抱起,蓝天之下,好似得了天地。
这姿势不知拍了多久,新郎满头汗水,还得维持住笑容,直到摄影师表示:「可以了!」他才慢慢把新娘子放下。
新娘子站稳了,掏出手帕,给新郎抹汗,鼓励一般,亲了亲他脸。
一旁路人等红灯,望着这一幕。安掬乐无聊,心底给他们配音:「干,吃这么重,害老子手都快断!」、「到底有没吃饭啊?敢摔老娘,跟你没完!」
这刻薄心声,在肚子里绕了几圈,终归消散,如此一幕,给困乏的城市人们美好感受,自己只需相信这点即可。
想着,安掬乐走过马路,太阳刺目,他下意识伸手一挡──用了左手,逆着光,他看见自己左手腕上一道多年疤痕,这是他自己划下去的。妈的他最怕痛,打针都能哀哀叫,可那时却能有这样的勇气……或者傻气。
他从不遮掩,不戴手表、不戴手环,大剌剌敞在那儿,人家问起,他也不避讳直讲:什么当年糊头糊脑,一刀就下去了,血流好多,吓得要命……还好刀子钝,没切到神经啊,否则真成神经了。
自己做的事,倘若连自己都不面对,那他这辈子,还真没啥好提的了。
这一刀,很傻,可他问心无愧。
安掬乐走去办公室附近一间面摊买面。
尽人事听天命,干也干过,拜都拜过了,还能怎?听天由命呗!
安掬乐:「老板,阳春面一碗外带!」
等面好的时候,他想起乔可南曾经跟他说:「我跟你缩跟你缩~我以后都不去吃面了。」
安掬乐:「why?」
「台湾面摊太多,太老梗,不原创,我吃腻了。」乔可南:「而且吃完面,我都会倒楣!」
安掬乐不屑回他一句:「迷信!」
他手机响了。
安掬乐低头瞟了一眼萤幕,是支陌生号码。
室号,并非手机,安掬乐想一想,接起:「喂?」
「先生,您好,我们是xx宾馆。」电话里的女声十分客气有礼地道:「我们捡到一个证件夹,里头有身分证和……学生证,是不是……您或您朋友的?」对方口气里,听不出半点不妥之意,不过讲到「学生证」三字,多少停顿了下。
安掬乐:「……」
老板:「阳春面外带好了!」
靠靠靠。
乔可南说的是对的!!
◎ ◎ ◎
台北市立信丰国民中学。
门前巍峨石柱上,用金色楷书,刻着这一行令安掬乐心情万分沉重的字。
「国中啊……」安掬乐眼神恍惚,他脱离这儿,究竟多少年了呢?
终归不可考,他把证件押在门卫处,登记好资料,踏入久未涉足的校园里。
原先计划扔给管理员了事,但深思几晚,外加被乔可南诅咒,唧唧发痛、菊花发残,他决定和这位杜同学……好好谈谈。
杜言陌。
身分证及学生证上名字,都是这个。
出生年月日,差一个月满十六,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祖宗的名言是对的。
安掬乐再度将那证件夹掏出来,款式普通,干干净净,保持得很好,如同少年予人感觉,十分不苟。
他按着学生证上登记的教室号,一一寻找。
校园里总有一股特殊气场,沉静宜人,邻近放学时分,气氛在一片宁默中又隐含了鼓噪感。他瞅了眼手机,还有十分钟下课,教室不难找,在校舍最角落,安掬乐走马看花,低矮的洗手台令他顿时一愣,有种不在一般生活轨道上行走的错觉。
好像,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而这个世界,分明他也曾历经。
他走到教室前,最后一节似乎是数学,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台下睡成一片,杜言陌坐在最后一排,他腰挺很直,表情认真地盯着黑板。
安掬乐不禁想到上床那天,少年坐在床沿,等他出来……也是这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像只训练有素的德国狼犬。
校内鲜有陌生人士出没,何况安掬乐这种──他发誓,他已尽量低调,没穿五颜六色,长版外套里加垂坠针织薄外套,上身一件七分衫搭配v领白t,合身的蓝色牛仔裤,一双黑色all ar。
他连头发都不敢抓,简单整理几下,可惜一身时尚气场掩不住啊掩不住,台上老师停下讲解,疑惑地睐向这儿,学生同样察觉不对,瞧了过来──
「喀啷」一声,在发现安掬乐瞬间,杜言陌扶桌站了起来。他动作很大,导致木椅倒地,把全班同学目光引去,年轻教师:「杜言陌,你家长?」
他脸上表情没啥变化,可最少行动看来,他很……惊诧。
废话,姘头都找到学校来了。
安掬乐摸摸鼻子,立马走开,躲到角落,靠墙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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