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叫道:“小舅小舅,我是小染,你快来帮忙!”
钟栩微一愣怔,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他半晌,终于三步两步奔过来:“你果然是小染?”他迅速摸清形势,将明濡拽过来,瞪着他道:“不许闹,叫小舅!”
明濡被唬住了,一时哑然无声。钟栩接着摆出舅舅的款训斥明染:“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你真以为你会带孩子?还一带俩!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不让人知会我一声,我以为你还在路上呢!”
明染道:“才回来,今早才进的城。走走走,山外行客居吃饭去。”
钟栩道:“山外行客居吃饭带着他俩?你觉得方便我们行事吗?”
明染道:“俩孩子也大了,也该见见世面。不知小舅想行什么事,可以教教他两个否?若觉得不好教,小舅可身体力行,让他二人一边观摩即可。”
钟栩气得在他后颈砍了一掌,想起久别重逢,又忍不住兜一兜他的肩头,替他牵着明濡,四个人一起去酒楼。
因为带着龙凤胎,所以甥舅二人吃了一顿一本正经的饭。明染看钟栩总是一股子欲言又止的模样,就招手叫来楼中伙计,写了张便笺给他,让他去明侍郎府叫人来接明濡和明磬兰回去。于是明府的管家亲自带人赶来,明濡和明磬兰不想走,缠着明染叽叽喳喳。明染俯身,很温柔地哄他们两个:“我会经常去看你们,带你们出来玩,放心回去吧。”
费尽唇舌把两个小拖油瓶子弄走后,钟栩立时挤过来坐在了明染身边,还顺手替他将额头乱发拢一拢,一如两人小时候的清明节,他抱着他去给明染的爹妈上坟时候的体贴怜爱一般。明染也为他这细微的小举动心中一暖,但是等钟栩一开口,明染就恨不得推他一个跟头:“我说染妹子,你终于敢回来了?”
由于明家人丁稀落,明染三岁前是被当女孩儿养着的,所以落得这么个称呼,但如今他却听不得:“不准叫我染妹子。”
钟栩翘起兰花指在酒杯里一蘸,冲着明染弹一下,在他的闪避中笑得怡然自得:“那好吧,小染。大家伙儿可是都盼着你回来呢,我那太后大姐姐一心要给你赐一门好亲事,我那国主外甥却想借机办个声势浩大的接风宴……”
明染接口道:“难为他日理万机的,还没把我给忘了。”
钟栩一拍案子:“怎么会忘?不过他办接风宴这个,我觉得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借花献佛而已。据说近来国库银子紧,而国主要时不时讨好你那个小皇嫂,总得寻些由头出来。听说此提议已被太后否决,说自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即可。”
明染在太盛关的这三年,也闻听前皇后殁了,于是国主又立了个十六七岁的小皇后,出自云京六姓之一的东城钟鼓巷谢家,是前皇后的堂妹。小谢皇后很温柔,很乖巧,知礼节,通音律,善歌舞,很合国主的心意,就是有一个不好,太喜欢热闹。国主为了迎合娇妻心意,不得不常常在宫里弄一些大型歌舞盛宴什么的,这都需得砸些银子进去。而太后礼佛,看不惯动辄就歌舞升平的,婆媳两人很不对付,国主夹在中间,颇有些为难之处。
明染点点头,又道:“我听我二叔说小舅你也在等我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钟栩闻言,郑重无比:“至于我,我想与你合作。”
明染道:“合作?做什么?”
钟栩却忽然沉默,这山外行客居地势颇高,可从窗口看见外面亭台楼阁鳞次栉比,远处青山重叠含烟拖翠。而街上,更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太后礼佛,国主爱玩,臣子们寻花问柳的间隙里还得抽空打个野狐禅,因此云京内外寺庙满地开花,僧侣成群。寺庙的间隙里遍布着勾栏瓦舍,檀香缭绕混合着脂粉之气,诵经之声掺杂着靡音宛转,这云京天天如一屉新出笼的肉馒头,暄腾热闹得紧。此时更不知哪里传来一串丝竹乐声,配着檐前铁马叮当,悠远而飘渺,十分动听。
于是钟栩走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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