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楚迟疑地将先前放下的书握在手中,却没有打开看。
那一点灯火,照得一室融融,想了想,他阖上窗扉,屋里便越发静谧。
在他想要的时候顾惜到他的意思,这还是第一次。为着行动方便而叫他在锦城从属面前假扮王爷,自己便可行动自如,闻楚怅然,果然,有利用价值的人就是有些优待的吗?
身上的温度逐渐降低,他拉了拉锦袍,拣了不远不近的软榻坐下。
映着那一点烛火,他努力静下心来,书页一页页地翻过,过了一会儿再抬头,便见言穆阖着双眼,呼吸均匀而绵长,烛光将他的半边脸映在光明中,又将他的半边脸融入昏暗,纯洁地像个孩子,又阴暗地如同魔鬼。
可他知道,只要他一醒来,就是个孩子般的魔鬼,这样的魔鬼,才最可怕。
他向来将自己的野心伪装地很好,在皇上面前,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儿子,在朝臣面前,他更是默默无闻,却能让几个皇子都以为他和善可亲,让不少俊杰为他出生入死。
故太子的死九成九与他脱不了干系,却偏偏没有一个人怀疑到他头上来,皇上将诸皇子封王迁出,又立了那么一个无能的二皇子,稍有点按捺不住的皇子便蠢蠢欲动了,他却甘之如饴,轻车简从,只带了一个韩碣过来,却将其余的下属都留在京城。
闻楚知道他想夺嫡,也知道他这些年一直在培植势力,到最后,却发现自己这个枕边人竟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几分实力。
他只知道,只要是言穆想要的东西,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一定会得到。
☆、发作
作者有话要说: 真王爷=兰瞻=言穆。
替身王爷=闻楚。
这个千万不要混乱起来。
一城之内,一夜之间,无人不知锦城王兰瞻到了,还是个万中无一的美男子。
大街小巷,皆炸开了锅,只因这锦城王已是嫁娶之年,却连侍妾也无一个,早有数不清的人家,做着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美梦,想要将自家的女儿送进锦城王府,就算做不了正妃,做个侧室也是了不得的荣光。
热闹感染了一座城,城中心的锦城王府,却肃穆依然,没有一个人,敢靠近那些日夜巡视的士兵。
主卧之内,晨光透过白纱,照着锦帐之内沉睡的人,他纤细的胳膊露在外头,便有一双手,轻轻地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
许是这一番动作惊到了他,闻楚睁开眼睛的同时,下意识地反握住了那双将要离去的手。
那人的动作一顿,继而笑了,带着些宠溺的味道:“王爷,该起了。锦城官吏皆在府外候着了。”
听清了声音,闻楚如梦初醒地地丢开他,撑起了身子,“此时无人,王爷这样叫我,闻楚承受不起。”
他浑不在意,仍是戏谑的语气,“那么,属下就在外头等王爷吧。”
说完,他果然退了出去,闻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头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言穆总是炙热如火,而他,总是寒冷似冰。
冰与火,岂得善终?
眸中光芒一黯,他调整了神态,揭开锦帐,海青色的锦袍就放在一边,玉冠环佩精巧夺目,皆是任他取索,闻楚的手抚过空气,遥遥虚触之时,他忽而有些想笑,难道穿上这身华丽的衣裳,带上这些累赘的宝物,他就真的是锦城王兰瞻,而非一个玩物了?
沉寂片刻,他还是将自己穿戴地整整齐齐,至少,他还有一身体面的衣服,这已经,好了太多了。
打开门来,“言侍卫”和韩碣都肃立在侧,两人皆穿着同样的侍卫劲装,但那一身玄色在言穆身上,便平白生出几分凛然的气质来。
闻楚扫过他们,面无表情地开口,“言穆,韩碣,去将诸位大人请进来,本王要设宴款待。”
言穆自然是不动的,韩碣独自领命而去。
四下无人,闻楚低了头,悄悄的问:“待会儿,你要我说些什么?”
“王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哦?”他看他一眼,难道,还真的要放权给他不成?
言穆压低了声音,眸光中透出邪意,“只是,王爷的表现,可别太出彩。”
闻楚点点头,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先太子死得蹊跷,此时新储虽定,但皇上正卯足了劲观察着他这些个儿子,做一个浑浑噩噩平平无奇的封王,实在比大张旗鼓笼络人心安全许多。
“走吧。”
言穆不动,闻楚身形一滞,终于超过了言穆。
准备了各色礼物,久待在锦城王府门前的官吏们,终于等到了韩碣出来,孙庭业是认得他的,也不敢有所怠慢,主动迎了上去,“韩侍卫。”
韩碣点头,目光扫过这一群人,“王爷要在府中设宴款待,诸位大人请随我来。”
孙庭业顿时喜上眉梢,拱了拱手,“那就麻烦韩侍卫了。”
虽说是设宴款待,但锦城王府也不是是个官就能进的,入府者一共八人,一个接一个,跟在韩碣后头亦步亦趋。
酒菜早已备好,大人们在前厅饮了半杯茶,锦城王就从后堂转了出来。不同于昨日的简装,海青色的锦袍大气得体,黑发束在玉冠之中,眼角眉梢气质出尘。
刚想恭维几句,看见他身后的言穆,孙庭业就把话咽了下去,只能说出一句“参见王爷”来。
闻楚微微颔首,步向宴席,“诸位大人也入座吧。”
这圆桌一圈,不多不少,个个望向他,等着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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