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时间是最伟大的东西,它足够悠长到可以抹平一切。”
他轻轻把线装的书本塞进冰冷的合金书架里。
“像我们这样的人,知道得多了,自然就渐渐淡化了种族和国域的概念。
“我属于我爱的历史,我也只属于我爱的历史。”
他终于把最后一本书归位,轻叹一口气:“你固然聪明,可在这点上就没你家小少爷看得透彻了。”
所以那位小少爷甚至在问话的时候没有威逼,没有利诱,仅仅是用知年渴求了一生的秘密来交换而已。
不得不说,他的确是善于操纵人心的鬼才啊。
穆花葬诧异地看着儒雅的男人,最后微微笑了:“正如我们家小少爷所说,您确实是个有趣的人类。”
知年只能苦笑。
也许是已经与死神直面的原因,今天他似乎特别多话,想把一生要说的东西全都讲完。
但他并不畏惧死亡。作为一个承载了太多秘密的人类,他已经活得足够长久了。
穆花葬撩起额前的刘海,耳坠上的的粉色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
他露出了右侧摄人心魄的眼眸。
粉红色的眼眸虽然罕见,但在魔兽中也不是绝对没有。吸引住知年目光的,是虹膜上成花瓣合围之势的五个瞳孔。
古书有载,桃花五叶瞳,传说中能够勾魂摄魄的花妖之眼。直视这样的眼睛就会被眼睛的主人催眠,夺取意识。
知年一边赞叹这眼睛的美丽,心中了然。拥有这样无往不利的资本,难怪穆花葬能成为最强的杀手。
仿佛是看穿了知年对于这双只在神话中出现过的眼睛的喜爱,穆花葬丝毫不介意被当成陈列在博物馆里的展品:“知年先生要是喜欢,可以多看一会儿。”
知年心下暗暗鄙视之。
注视桃花瞳的时间越长,被催眠的几率越大。
“我可以失礼地提出一个要求吗?”知年别过脸,努力保持神智的清醒。
穆花葬浅笑道:“您说。您毕竟给过我家小少爷很大帮助,要求合理的话我尽量满足。”
“请你……”知年深吸一口气。“不要让我的血污染了这些宝贵的书。”
“不会有多少血的。”穆花葬微笑依旧。
知年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腿一软就跌倒在了地上。
窗外雷鸣已尽,雨丝飘飞。室内千年时光,墨香沉沉。
穆花葬慢慢走近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只细小的针管,把剧毒的透明液体注射进知年颈侧的动脉里。抽出针管的时候还顺便很贴心地用手帕擦了擦从针孔里溢出的血。
“所以我说过……”他微笑着收起针管。“不会有多少血的。”
他转身冒着细密的雨离开,背影消失在了雨帘里。
片刻后,一台纯白色的机甲自雨中冲天而起。机甲的右臂上镌刻着如在雨中流动着的,粉色的水纹。
两天后。
穆花葬坐在会议长桌的尽头,轻轻按节奏敲打着桌面。
十八步,十七步。
弗洛达如今形式混乱,他用了原定计划一半的时间赶去地球再赶回来,身体果然还是有点吃不消。
十二步,十一步。
门外脚步声渐近,他敲着桌面计算着门外的人进来的时间。
九步,八步。
这是数十年的针锋相对培养出来的,无人能懂的默契。
三步,两步。
他微微坐正,手指不再叩打桌面。
一步。
脚步声停下,旋即而来的是推门的声音。男人如蛇蝎般阴毒的神色暴露在穆花葬眼中。
般若篱,弗洛达长老院二长老。
“大长老,”男人充满了恶意的语气唤出这个称呼,听起来格外的讽刺。“殿下死了,怎么办?”
意料之中。穆花葬没有表现出额外的情绪,冷淡地回答:“老规矩,我会先代替殿下完成他的事务。”
冰蓝雀死亡,大长老就会接替他的工作直到他归来之日。这是弗洛达千百年来魔兽达成的共识,这种时刻他们会像敬重他们的君王一样敬重大长老。
而穆花葬已经在大长老这个微妙的位置上坐了两千年,更无人会反对他做出的抉择。
男人凝视着穆花葬逆着光的美丽身影,目光越发得深沉。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桃夭穆花葬是弗洛达最美的男人,连最美的女子都要逊色他三分。
般若篱是穆花葬一手带大的,最了解穆花葬的人莫过于他。幼时的崇拜和尊敬在后来时间的磨砺里演化成了更深沉且更疯狂的情感。
他不信穆花葬不知道,只是穆花葬的目光永远不会停留在其他事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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