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老太爷最小的女儿——罗六娘被丫鬟扶着下了楼。
她做贼心虚,左看右看。丫鬟翠儿也胆战心惊:“小姐,我们擅自踏出绣楼,不会挨家法吧?”
闻言,罗六娘蹙着眉,战战兢兢地往周围瞄。
她们这些罗家的小姐,从小养在深闺,寻常不会踏出绣楼半步。她养到一十五岁,想要到绣楼下面的院子里去,看门的寡妇都还要审贼似的询问,几番上告,才能得到允许,在小小的院子里散散心。
“我们也是被逼无奈。爹爹和兄长,应该不至于责怪我们。我们、我们去找娘和嫂嫂他们”罗六娘这话也说的没有底气。
她们举步慢慢地往外,不多时,听到了一阵哭声。
老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小红跑了过来,哭的不能自抑:“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你快去前边看看老夫人!”
罗六娘猛然心虚,看到这丫鬟一味地哭,似乎没注意到自己和翠儿擅自出了绣楼,这才悄悄松了口气,跟着小红往她母亲、嫂嫂、侄女们现在聚集的厅堂去了。
厅堂之上,罗家的男人一个都不在,只有女眷在。
罗六娘一来,就见着莺莺燕燕,没有主心骨似的,慌慌张张,哭成一团。
她的老母亲罗老夫人祝氏,正在那锤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我的儿啊,我的心肝肉啊,造孽啊,不如叫我们全死了才干净!”
看到罗六娘被丫鬟扶了过来,老夫人的哭声更大了。
她的二嫂则正在愁眉苦脸,哀哀戚戚地劝婆母:“娘,您别哭坏了身子。”
她几个比她还柔弱的侄女,则是已经有几个哭的没力气地摊在了椅子上,不断地抽泣。
罗六娘心头一下子闪过了极其糟糕的猜测,难道是她的老父亲和兄长,出了事?
她一想到这个可能,险些要晕厥过去了。
只是看到她的几个嫂嫂虽然也在抹眼泪,到底没有过分悲痛,才心神稍定。
哭声越来越响,碰地一声,大堂的门被推开了。
光线射进来,堂外站着几个膀大腰圆,比男人都还壮实,拿着枪的女人。她们怒目圆睁,十分地不耐烦:“哭个鸟!又不是杀了你们的头,不过是去登记,整的跟俺们欺负你们似的!”
登记?
这是什么?不过,不是她的父亲和兄长出事了就好。罗六娘先是被这几个陌生的凶恶女人吓了一跳,随即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又疑惑起这个新词。
堂内的这些夫人小姐们,一听她们的话,却哭的更厉害了,有几个甚至厥过去了。
罗老夫人被扶着站起来,一向高贵大方的她,竟然要向这些女人哭着行礼:“几位女将军,同是女人,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啊,我这把老骨头也就算了,我的闺女、孙女,都是还没出阁的清白女儿,你叫她们去街上抛头露面,跟杀了她们有什么区别!要那个什‘登记’,让老身去罢!”
几个嫂嫂连忙地哭劝道:“娘,您说什么呢!要去也该是我们去!”
什么?!去街上抛头露面!罗六娘吓了一大跳,想起少有的过年家族晚宴时,闲谈时听过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婆嘴里,那些把好姑娘充去给乱贼“泻火”的故事。
虽然她不懂什么是“泻火”,也才听了一句,就和侄女们被赶回来了,但是,这不妨碍她把这个“登记”理解为类似的行为。
“喂!”为首的高个女人似乎很不高兴,强行忍耐着不要发火的模样:“你这个小脚老太太,胡说些什么呢!只是去登记一下各家各户的人口,谁要把你的女儿、孙女们怎么着了?何况先生他们说了,不许替代登记,每个人都要亲自去登记!”
她重重地咬了一下这几个字眼:“每个人、亲自!你得去,你的儿媳妇们得去,你的女儿、孙女们也得去,连你家的丫鬟、女仆,也一个都不能少!”
说着,她不再管罗家抱头痛哭的女人们,冲自己的同伴一挥手:“把她们都‘请走’!”
知府的衙门,早就被义军占用了。
袁渡转了转,十分满意,笑嘻嘻地对罗二妹说:“将军,这地方倒是宽敞漂亮,可以做公务之用。”
罗二妹却没心思打量府衙:“都是民脂民膏堆出来的。也是暂时做公务之用罢了。我们不在此处久居,把这里的事情接洽处理了,赶快南下,和首领他们会和。”
又吩咐袁渡:“你识文断字,这几天登记之类的杂事,虽然说已经有那些人处理,”说到“那些人”,她眉头皱了一下:“不过,你还是得看着。另外,注意罗家。”
“将军,首领说,你还是得放宽心。像白泉先生他们,都是很早就和我们有私下联系,整个家族与我们结盟,坚定不移地反对王朝的。还有王先生他们,也是早就投奔我们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稍微放一些心吧。”袁渡劝了几句,又笑眯眯地说:“二妹——你看,打下了嘉兴,你都不知道笑一笑。你眉头皱多了,都老了。”
袁渡是她的救命恩人,又得首领他们看重,罗二妹一向敬重她。
但是罗二妹数年军旅生涯,该做的决定,不会轻易被别人动摇:“玩笑以后再开,你先去。”
“领命!”袁渡玩笑了一句,不再废话,转身走了。
罗老太爷他们被义军的兵士客气地请去“登记”人口名单,好进行核算。
登记的地方,因为人太多,在衙门口宽敞的官街上,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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