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和你一起去北陵吧。”
“不行。”封宸摸了摸他的头:“你要好好看着那些离国使者,最重要的是,你要守住孤鹜城,一旦我被困,你们是唯一的援军,也就是我唯一的希望。”
这话听上去好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付给了离奚若一样,换了别人听到这话,怕是得立刻扑倒在封宸怀中,泪眼婆娑地搂着他,深情款款,悲痛不已地哭喊道:“夫君,你为了我受苦了,我一定会好好守着孤鹜城等你回来。”言毕,一抽鼻子,执起封宸的手与他泪眼相看,同时秀眉微颦,神色坚定地说:“你一定要回来,你回来后,我们从此不问世事,唯饮酒论诗,游戏人间,共度百年。”
可惜听到这话的是离奚若,他看了封宸一眼,既没哭也没笑,只垂眼看着地面,思忖片刻后问道:“封宸,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封宸眼皮轻跳了一下,然后就再没做出任何动作,只静静地看着前方,似乎在思考,却又像什麽也没有想。
离奚若似乎也不急着要他回答,手掌覆着他的手背,轻轻磨砂着,仿佛一对夫妇之间无意识的亲密动作。
风吹山林,沙沙声此起彼伏,夹着虫鸣与清风,带来一些远离尘嚣的静谧,也带来了一丝寒意。
封宸拉了拉离奚若随意披在身上的外袍,将他裹得紧了一些。
离奚若惬意地缩在被封宸的体温及篝火熏的暖洋洋的狐皮外袍里,问:“是因为临跃吗?你想让我们分开?”
他问的含糊,封宸却听懂了他的问题,手掌翻转与他手心相对,手指扣在一起,然后似乎想抓住什麽似的,用力捏了捏他的手。
“封宸,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也不太明白你爲什麽要这样做,但事情若因我而起的话,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临跃对我不过是钦佩与感激,并无爱慕之情,而且就算有,我也不会对他有任何感觉。”
封宸依旧沉默不语,片刻后,压低了声音,冷冷地说:“不要再叫他临跃。”
离奚若回头看向他。
封宸也看着他,却不再说话。
离奚若和他对视了片刻,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了,我以后都叫他寻临跃。”说完又忍不住抱怨道:“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你怎么年纪越大,反倒越喜欢计较了。”
小肚鸡肠的某人继续哼哼:“以后也不许再让他在你房里待那么久。”
离奚若听得一头雾水,刚想问他怎么无缘无故说这话,转念一想,想到自己房内长期点燃的转魂香,以及封宸那比狗还灵的鼻子,顿时哭笑不得,用力在封宸的膝盖上拍了一下,佯怒道:“我和他是有事商量才让他在我房里待那么久。别说我没警告你,你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得寸进尺提些无理要求,我可不会事事都依着你。”
离奚若说完后便起身,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走向篝火的另一头由树枝搭成的架子旁,查看自己的衣服是否已经烤干了。
封宸坐在原地看着他,脸上阴云密布。
离奚若视而不见,自顾自地收回已经干了七八成的衣物,走回树下。
封宸仰头看着他。
离奚若一手抱着衣服,另一只手拉下披在身上的外袍,扔给封宸,封宸接住,搭在自己腿上。
离奚若拉了拉衣襟:“转过去,我换衣服。”
封宸戏谑道:“你身上哪一个地方我没看过,有什麽好回避的。”
离奚若懒得和他争辩,一边解开衣领,一边踩着枯叶朝树后走去。
封宸的视线跟着他转,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才讪讪回头,若有所思地盯着篝火看了一会儿,然后又低头看着那件搭在自己腿上的外袍,看了一会儿后也不知是想通了,还是有心让着离奚若,喃喃道:“奚若。”
离奚若应了一声。
封宸道:“每次他去见你的时候把燻香灭了。”
离奚若没有回答,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离奚若从树后转出,一边整理衣袖一边在封宸面前蹲下,封宸伸出手,帮他系衣扣。
离奚若微微扬起脸让封宸系领口的扣子,口中答道:“嗯,知道了,还有什麽要求吗?”
封宸一边系,一边心猿意马地看着他因说话而上下移动的喉结,看了一会儿,答非所问地说:“你真的长大了。”
离奚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今天怎么一再重复这句话,看了一会儿,心中微微一动,仿佛感应到了封宸的所思所想般,竟莫名地觉得有些难过和心酸。
封宸没有看他,将他的最后一刻扣子扣上,并仔细将他的衣襟拉平,抬手环住他的腰,温柔地将他抱住。
离奚若跪坐在封宸面前,看着火光把他的半边脸映上微醺的金红,将他琥珀色的眼睛映得通透晶莹,像两颗绝美的珠玉——如此瑰丽,却也如此脆弱。
一切都仿佛和七年前一样,在他即将离开封国的那天晚上,封宸坐在营外的篝火旁,一句话也没说,就那样看着他,神色平静如常,但当离奚若看着他的眼睛的时候,却觉得自己的心被一根藤蔓狠狠地勒住,仿佛能感受到封宸埋在心里的一切,他无法解释爲什麽,但每当他看着封宸的眼睛时,对方喜怒哀乐总是能毫无阻隔地传递到他心里,让他没来由地觉得心痛。
封宸的眼神如此平静,平静的,让人觉得,仿佛所有悲伤都被困在了其中,无法释放,无法宣泄,就那样沉在了眼中。
他仿佛早已忘记了怎么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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