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毛到关键时候,再一次展现了它丑恶的一面,水丝丝密密地渗透了皮毛。我冻得直哆嗦,光头不怕了,一脸正义,仿佛他是个伟大的为民除害的英雄,踹了我堪能突出水面的脑袋,我感到一阵晕眩。
身体好重,疲惫侵袭了全身。我徒劳地挥舞爪子,要是能恢复原形,我又怎么会如此狼狈。
“走!我们去告诉张措哥!”光头洪亮道,小孩纷纷附和着跑了。
我觉得我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泥浊的污水从四面八方压进,我努力地去扒冰面。我艰难地挪动着,幸好水不深,缓缓地流淌,我的前肢被石块擦伤了,刺痛叫嚣着叫我想放弃。
但我是一条狼,我的父亲曾教导我,不到最后,决不可放弃。
他没有明确地说究竟放弃什么,我想,不放弃大概是,越不愿意做就越要去做的意思。
所以我伸爪子摸索着冰面,冰层极薄,甫一触上便碎裂了。我甚至感到呼吸困难,脑海里猛然掠过长老忧心忡忡的脸,他看着我的银色皮毛久久没说话,我蜷缩在母亲怀里,我记得他动了动嘴皮:“把他送走吧。”
记忆里父母的神色都模糊了,只剩下长老失望害怕的脸:“墨狼族的怪物。”
我仓皇地更激烈地挣扎,前肢渗出丝丝缕缕鲜红的血,沉重的水流却将我向更深处拉去。
我似乎有点理解长老的绝望的感受。
“小灰!”
我缓慢地眨眼,张措不算白净甚至沾满泥土的手从对面伸来。我朝他挥爪子,张措攫住我的前爪,猛一用力把我拉出刺骨的寒冷的水渠。我钻进张措怀里,拼命朝他胸膛拱,我需要昨天那样的温暖。
我不知道其他的人类有没有这样能将人灼烧融化似的温暖,但张措一定有。
张措任由我粗暴的动作,光头愣住了:“张措哥,这是你的狗?”
“它把鸭子咬死了!”板寸头嚷嚷,其他小孩也一齐高声叽喳,都在为张措打抱不平。我不明白,我不过是做了一只狼应该做的事罢了,我要吃肉,我发现了鸭子,我的猎物反抗,所以我咬断了它的脖子。
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么?
张措揪住我的后颈毛将我提拎起,他看着我的眼睛,我莫名其妙地回望他,张措扭头对男孩们说:“我的狗,没事,你们去玩吧。”
小孩子们面面相觑,很快就散了。
张措把我抱进室内,撕了布条包扎好我的前肢,我拍他的手背,我的鸭子。张措惊愕:“怎么了?”
我的鸭子,如果你能把它提进来,能弄熟那就更好了。
我使劲用完好的前爪拍打他的手背,张措充满耐心地擦洗干净我身上的泥水,话里透出些不虞的情绪:“小灰,不能咬后院的鸭子和鸡,知道了吗?”
可我好饿,我想吃肉。
张措却对我的想法一无所知,他捏着我的耳朵把玩一番,笑起来:“晚上炖鸭子好了,下不为例。”
这意思是,我能吃肉了?
我忍不住想欢呼雀跃,我抖抖浑身的毛,蹦到张措大腿上,抬起脑袋看他,张措一愣,笑容扩大了几分:“你想吃肉?”我飞快点头,生怕他后悔。张措搂着我放到他肩膀上,我的肚子紧贴他的肩头。
我小心翼翼地攀住他的衣领,张措侧头蹭了蹭我的毛:“那我现在去帮三婶刷墙,要过年了,他们家没个男人做事,你和我一起去?”
好吧,人类,看在鸭子肉的份上,我勉为其难陪同你前去。
我低低地嗷呜了声,张措把我从肩头取下来抱进怀里,声音压得极低:“外面还下着雪呢,你贴着我别乱动。”
我想既然你要炖肉给我吃,那我勉强顺从你的意思好了。况且张错的怀抱着实温暖,我蜷缩着,从他的外套间透出两只眼珠子,打量着四周,张措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雪中。
松树林哗啦啦掉下一团雪簇,雪淞挂在枝木间,整座山银装素裹。我好奇地瞪大眼睛,仿佛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我记得以前我们住的地方山脚下有条大河,带子似的将山圈起来,然后奔腾向远方。
三婶家在山上,张措怀抱住我,道:“三婶就两个儿子,都在外面打工,老大去年在工厂里出了事,人没了,厂长不赔钱,不承认他们机器出故障。老二又总在外面混着,不回家。”
我伸出爪子,拂过张措手上的老茧,张措停下脚步,低头看我,我仰头盯着他,张措说:“小灰,你就像个人,我第一眼见你就这么觉得,看眼睛老觉得你在想着什么。”
我没承认但也没否定,我不是人类,我也不想像人类。于是我低下头,不打算继续和他对话。张措自顾自地说:“你说奇不奇,我就想有个人陪着我,你就出现了。”
“小灰,听话啊。”他柔声说,雪花轻飘飘地漫天悠扬地晃荡,我动了动耳朵尖,雪花贴上眼睑,我眨了眨眼想把它抖掉,它却化进了我的皮毛中。
“山里穷,也没什么好吃的,”张措把我搂紧了些,“我看过很多书,啥都看,我觉得你不是一般的狗,小灰,但我又没把你的品种摸索出来。”
“有天我要离开这大山。”张措道,他转而背对十方大山,我看见了幼年时无数次瞥见的河流,它依旧浩荡奔涌向远方,我忍不住激动起来,那么我的家也在附近是吗。
青灰色的天幕下,张措像发出豪言壮志般,他挥手指了指大河的对面,更远处我看不清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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