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丁俯在马背上,手里紧紧攥着缰绳,周边的景物水中倒影一样扭曲飞逝,而风刮到脸上即使再锋利也平静不了圣骑士沸腾的心。
谁能想到呢?谁能想到我“回来”了?
夕丁甜蜜地想到:
我本来丢掉了一切,掉到了地狱,可只不过是一个小时,我又什么都有了。
夕丁把身子低了一些,这样他就能更清楚地感受到那封藏在胸口的委任状的质量——这张纸就是一根打得火热的铁棒,简直都要把夕丁的心都融化了。唉!就是这么一张纸啊!
仍在戒严的王都路上没有行人,可是在严酷的法律也不能阻止居民能对一个风驰电掣的骑手产生好奇,他们偷偷打开一点窗户,悄悄地瞄着夕丁在路上奔驰的英姿。
让他们看吧!夕丁不无畅快地想,看看我刺金的披风,看看我精钢的头盔,看看我坚实的板甲,看看我锋利的宝剑,看看我矫健的骏马!瞧瞧吧,这可不是黑荆棘的农民,不是地牢里的死囚,不是通缉犯,不是该死的混球······
而是圣骑士夕丁大人!
“以神之名,使尔等扬威。”
夕丁拉住了辔头,放慢了速度,喃喃当年受封时的祷词。夕丁记得那时候又长又枯燥的仪式让他烦躁。首先他得仿照当年圣徒米伦受难时的样子,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破烂亚麻囚裤,然后在一百多个人的注视下在地板上跪上一个小时听大主教塞拉念叨那些祷词。最后,塞拉会走到夕丁面前,拿柳条在他肩膀上抽三下,喝道:
“以神之名,使尔等扬威。”
在仪式过去了二十七年的夕丁这时候向天,向太阳,举起了双手。
“神啊,保佑我吧!”
伟大圣骑士夕丁扬起马鞭,带着蔑视一切的骄傲和醉人的泪水,往大团长的驻地飞驰起来。
大团长安查克和他的军官们这时候也做好了准备等候着圣骑士的光临,就在前天他们宣判夕丁死刑的教堂。这几天的发生的事情搞混了绝大多数人的头脑,特别是那些本来知道一些内情的人。斯坦尼达斯搞不懂大主教怎么会突然出现,夕丁怎么就会突然翻身,如果是平时,他或许会去问问斯夫亚的看法,不过现在斯夫亚已经像木头一样极少说话了,而且斯坦尼达斯也不愿意再跟这个“叛徒”和“懦夫”又更多的接触。
好在喜怒不形于色是斯坦尼达斯的优点,当夕丁从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下子跑到他得面前,当一个农寒酸的民变成了亮眼的骑士,斯坦尼达斯都没有表现出惊讶,他只是尽职尽责地为夕丁拉住了笼头,不带私人感情地说道:“大团长在教堂,请让我为您引路。”
“哦。”夕丁拉了拉缰绳,发现斯坦尼达斯没有让他继续骑马前行的意思,圣骑士冷哼一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道路两旁排列着全副武装的仪仗队,从头盔的缝隙里射出跟友善无关的目光。夕丁知道在昨天的劫刑场暴乱中,不少士兵死掉了,这里头说不定就有这些仪仗队的朋友甚至兄弟。夕丁同情他们,但现在不会表现出来,或许也永远不会表现出阿里。圣骑士昂着头,像一个检阅自己军队的将军,不紧不慢地在他们的注视下前进,同时用双倍凶狠的目光回敬这些不怀好意的士兵。
就在夕丁觉得眼睛已经干涩得难忍的时候,总算走到了教堂门口,他望见里头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大团长迎了上来。“磐石”带着一贯的沉稳语调说道:“夕丁大人,恭喜您又官复原职了。”
这是夕丁回王都头一次见到大团长安查克,比记忆里的更老一些,更矮一些,更胖一些,头发也更少一些。平淡无奇的脸庞挂着一双因为年龄而萎缩的眼睛,圆润而微翘的下巴不能给这位高管增添多少威严,倒是一只狮子般的鼻子昭示着灵魂的强悍。
夕丁站住了脚步,呼吸了两轮,从伸出手的大团长边上走了过去。大团长耸耸肩,示意斯坦尼达斯完成了他的任务,后者关上了教堂大门,主教堂只剩下夕丁和大团长。
夕丁大量着四周,寻找可能藏下一百人军队的地方,他问:“其他人呢?”
“您是指什么?”
夕丁盯着大团长,“你的部下们,我来这里是要宣布王室的指示。”
“哦?那就请先告诉我吧,他们现在都分散在王都各处处理暴动呢。”
“这项指示就是关于这场暴动。”
“当然,如果不是的话,您又怎么会站在我的面前呢?”
圣骑士咧嘴一笑,有些得意,和着愤怒。
“你想杀死我,但是失败了。”
大团长摊开双手,上面有刀刻般的褶皱,“那是当时唯一合理的判断。”
“不需要公正的判断。”
“请记住,你的人在广场也杀掉了二十五个士兵,”大团长抬起一只手对着夕丁,平静地说,“二十五个孩子,二十五个家庭。”
夕丁泄了气。
“那么现在,可以说关于指示的事吗?”
夕丁往大团长走去,说:“告诉你的人,停止戒严,停止封路。”圣骑士故意停顿了一下,“还有停止对我朋友们的追捕。”他想看到大团长提问或者表示反对,可是这两样都没有出现,大团长仿佛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的样子,就像在餐厅里最耐心的顾客,菜总是要上齐的,不是吗?
圣骑士只能接着说道:“然后让你们的人把这件事在全城贴出去。”
大团长接过夕丁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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