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赵亚懵懂地问:“你再说一遍。”
“不懂就算了,我也没说什么。” 徒颜慢吞吞说。
赵亚心里出现了什么,象肥皂水被人放进吸管拼命往里面吹气,许多泡泡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又一个个破灭,飞溅的残水滴在心上,到处都湿漉漉的。可在这中间,一种早就模模糊糊感觉到的东西快要被揭穿了,他又不免憧憬着,夹杂点害怕,夹杂点期待。
可徒颜没有再说什么,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赵亚,明白告诉赵亚他不会再暗示什么了。
微风过来捣乱,从领口钻进去,在肌肤上嬉戏,明明是秋老虎的天气,赵亚竟打了个冷战。徒颜问:“你冷?”
赵亚点头:“嗯。”
“我们去吃点东西。”
赵亚摇头:“我不饿。”
徒颜小心翼翼地说:“那……在我身上靠靠?”他看着赵亚,小虎般的眼睛透出恳求又不敢恳求的可怜来。
赵亚看看他,乌溜溜的眼睛,象出生后刚刚知道世界上有危险的小鹿一样,他轻轻“嗯”一声,同样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挪过来,和徒颜背靠背。
夜晚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传过来,空气中掠过路人的笑声、汽车的喇叭声、很有许多说不出但又熟悉的声音。赵亚深深呼吸一口空气,发现秋天果然快来了,晚风凉凉的,吸到肺里,溜溜打个转,清爽透顶。徒颜的背又宽又暖,硬邦邦的。
他想徒颜再说点暧昧的话,又怕他说出来,心脏不争气地怦怦跳着,速度还是往常那样快,跳的声音却大了许多,低头就可以听见。
他怕徒颜看表,怕徒颜动弹,怕徒颜说“我们回去吧。”
但徒颜没有看表,没有动弹,什么话也没说。徒颜好像已经睡了,紧紧靠着赵亚的背,甜甜的睡了。
回到执信的时候,赵亚的意识还象在云端里飘着,他缓缓走进学校,缓缓走过学长们特意关照的小道,不大清醒地躲过宿舍老大爷的窗户,缓缓上了楼,恍恍惚惚把钥匙插进门锁。
手往右一扭,扭不动,,门打不开。这仿佛一记棒子,把他敲醒了。
哦,宿舍晚上睡觉会关内锁。他今天出门时太高兴了,竟忘记招呼谁帮他留门。
这可糟糕了,赵亚左右张望。楼上静悄悄的,夜已经深了,所有的窗户都是黑的,树梢中透来远远的路灯的光芒。
不能敲门,敲门是叫不醒那群睡死了的室友的。何况这个万籁俱静的时候敲门,极可能引来老大爷注意。
总不能刚进校就被记过。
赵亚为难地站在门口。徒颜大概这会儿也正为难吧?
这个时候,门里面忽然喀嚓一声,似乎内锁已经开了。赵亚惊喜起来,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气。
还站着发呆,门被打开了,张瑞站在门口:“回来了?”
赵亚发觉他的好运气顿时不见了。
他板起脸看看张瑞,决定什么话也不说,尽量毫不心虚地往宿舍里走,手上忽然一紧,已经被张瑞把手腕抓住了。
“放手。”赵亚压低嗓子。
“去哪了?”
“不干你事。”
手上蓦然发紧,赵亚疼得蹙眉。
张瑞的嗓子发涩:“到底去哪了?”
“我警告你,你给我立即放手,不然我不客气了。”
张瑞冷笑,肩膀一动,把赵亚扯出走廊。
“你想干嘛?”
“我看看。”张瑞抓住赵亚的下巴,抬起来,黑森森的眼睛仔细盯着他的唇。
“有什么好看的?你走开!”
夜深了,不会有人出走廊,赵亚也不会真敢大声叫。张瑞慢慢打量够了,没有看到会让他冒火的东西,才把手环起来,不徐不疾地问:“他没吻你?”
赵亚顿时呆住了。
象雷劈到头顶,震得他动弹不得。糟糕,张瑞什么都知道了!
他浑身冷飕飕的,忍不住发抖,惊惶地瞪着张瑞,如同等待判刑的罪犯。
张瑞笑着问:“还是你的兄弟不懂接吻?”
赵亚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严肃地对张瑞说:“你不要乱讲。”
张瑞冷笑着,缓缓压迫过来,低声问:“我教你好不好?”
赵亚愣住了,他完全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只能勉强支撑着膝盖。张瑞快靠过来的时候,他象从恶梦中惊醒一样,猛地一抖,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提手,在张瑞脸上狠狠一甩……
“啪!”
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连张瑞也呆住了,惊讶地看着赵亚。那被愤怒和畏惧混合攻击着的小羊羔瞪着圆圆的眼睛。
片刻后,赵亚推开张瑞,啷啷跄跄冲进宿舍,躲进床里。
是梦,这一定是噩梦。
赵亚在床上缩成一团。他整理不清所有的经过,这一天过得比他生命中的任何一天都荒诞。张瑞也许会冲进来,会把他从床上掀起,会大声诅咒着把一切都嚷嚷出来,但赵亚已经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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