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然已经换上水衣穿好蟒袍,这时候一旁整理盔帽的张师傅脸有点绿了。
张师傅负责团里的服装盔帽鞋履以及金工木工,这些活儿在大剧团都是四五个人的工作,但县剧团人少戏也少,唱来唱去就是那么几出,道具布景不多,一个人管管也够了。
原来是路上颠簸,装雉尾的竹筒不知啥时候给弄裂了,两根雉尾折了一根。林蔚然也愣了,这马上要演吕布了,折了雉尾怎么耍翎子呢?
影响演出质量不说,一根折的一根好的,视觉上也难看呢。张师傅建议实在不行就不插翎子了,但林蔚然不同意,他说不插翎子就不是《辕门射戟》中的吕布。
宁穿破不穿错。张师傅不是不懂梨园的规矩,他也是怕林蔚然演出时不得劲,无奈之下才这么说。见林蔚然坚持,张师傅打开工具箱翻着,最后找到根细绳儿把折断处缠了缠,让林蔚然等会发力时悠着点儿。
张师傅和林蔚然在忙碌着,主人老刘和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坐在一旁看着。
接下来的演出自然不能圆满,虽然临时修复了一下,折了的翎子勉勉强强能竖起来,但绝对影响了林蔚然的发挥。掏翎只能掏一边,绕翎抖翎甩翎都只能小幅度做做,艺术效果打了折扣,虽然老乡们不一定能看出来,但林蔚然自己心里过不去,觉得没能给观众最好的演出。
刚才为了“照顾”那根折翎子,他头颈用力和平时不一样,林蔚然下场后脖子难受极了,估计哪根筋扯了。
刚才坐在老刘身边的男子走过来,和林蔚然寒暄了两句,教了他一个颈椎操,又帮他捏了几下,还真好些了。林蔚然感谢不已。
林蔚然是第一个上场的,现在其他同事都还在紧张准备中而他已经没事儿了,于是他便和这位自称姓朱的人聊了起来。
老朱说他是来老刘家看古琴的。他朱家祖上是斫琴师,家里传下来不少古琴。结果文.革时破四.旧,他爸爸没办法只得把家里的横梁挖了个槽,将最好的两张琴藏了进去,其余的都被查走了。
后来落实了政策,发还回来一些,但大多有摔砸的痕迹,随便弹弹还行却没什么收藏价值了。
老朱辗转打听到这里的刘家藏有几把好琴,早就想来看了但一直抽不出时间,这次是因为前几天不当心摔了手,单位里给了病休,才专程前来。
林蔚然一听他摔了手还来看琴,心知这真是位爱琴的人。在戏校的时候为了排《群英会》,林蔚然找老师学过一点古琴,还挺喜欢的。
戏校老师的话林蔚然至今记得:“你们要演的是周瑜,周瑜懂么,曲有误周郎顾,就算舞台上的琴是假的不用真弹,但要是没有学过古琴指法,哆哆嗦嗦地怎么看怎么像癫痫发作!那曹操不乐坏了!”
当时同学们都笑了,下课后林蔚然在京胡老师的帮助下,联系了一位古琴老师,每周学一次,学到他毕业,学费就是每周学完后在老师家扫地浇花搞卫生。
到了县剧团倒是没弹了,团里别说真琴了连道具的都没有,他自己又买不起。
就这么,一老一少聊得很投机,林蔚然还跟着老楼参观了刘家的藏琴。
考虑到老朱摔了手,林蔚然主动走在前面,拉门撩门帘的动作都是他来,并搀着老朱上楼梯,省了他的伤手扶栏杆之苦。
懂事,这是林蔚然从小被夸得最多的词。
谈话间,老朱邀请林蔚然有空到省城找自己玩,给他看自己的几张琴。林蔚然拿着老朱写下的字条,一看地址和姓名就呆住了:省京剧院朱宴泓。
“您就是朱老师啊!”林蔚然激动了。
林蔚然在少儿班学老生时就听过省院著名言派老生朱宴泓的名头,那会儿他还不懂朱宴泓的四功五法在业内有多么出众,他纯粹非常羡慕朱宴泓拥有自己专用的髯口。
要知道每个学老生的娃娃可不都盼着有属于自己的髯口么。这些年虽说他没少看朱宴泓的剧照,但不化妆的朱老师他是第一次见。
朱宴泓笑着点了点头。他很喜欢这个年轻人。
刚才看他宁可戴折了的翎子宁可脖子费力也不把翎子摘掉不用,朱宴泓在一边就点头了。后来又见这孩子懂礼貌会照顾人,还能和自己聊古琴,朱宴泓更是高兴。
改革开放以后,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喜欢钢琴吉他小提琴,少有钟爱古琴的了。
当晚,县京剧团的一干人等围着朱宴泓前辈频频敬酒,老刘在一旁开玩笑说“完了完了,我这个主就这么被宾给喧夺了”,于是新一轮祝酒袭击了老刘,宾主酒酣尽兴。
朱宴泓拍着林蔚然的肩,说:“小林,你得空了就来看看我老头子啊。”
林蔚然就这么一路思绪漫游地把二凤送了回去。回到自己家,他懒得洗漱,往床上一倒,心里开始盘算去省城的事。
此前他的计划是回县里,问问县幼儿园县小学招不招音乐老师,再不成去歌舞团看看。刚才为了找借口胡乱说了句去省里工作,被二凤一歪曲理解,反倒给了林蔚然一段新思路。
要不,去找找朱老师,问问看有没有工作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别看吕布的翎子功摇头晃脑的很fēng_liú,其实特别伤颈椎,所以调.戏美人可不容易
☆、第五章
林蔚然跑去对他妈说了实话,趁着他爹听收音机打瞌睡的工夫。
林妈妈对儿子的事业完全不懂,虽然专门去过县里看儿子的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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