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兵之言出自老子,虞周跟着魏辙浸淫过不少道家学说,当然知道了,事实上,一直消耗秦军的精气神也是出自这种考虑。
当然了,不是所有军队都有资格成为哀兵的,首先的一点就是要人心齐,否则的话,事到临头有想着死战的、有想着逃跑的、有想着投降的……这样的军队早晚都是一盘散沙,能成什么事儿?
还有重要的一点,必须要战意坚决有一股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狠劲儿,甚至是愣头青一样什么都不怕的劲头才行——我是个军人,本份就是干架,只要干不死我,不管周围什么环境,我都要弄死你。
偏偏这两点,秦军身上都有……
虞周的心很大,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击败、击溃这一支大秦骑兵,而是要连皮带骨的完全吞掉他们,所以就得谨防赶狗入穷巷被反咬一口了。
蒙亦刚开始冲阵,他就注意到了,眼看残兵收拢的差不多了,虞周下令楚军缓缓后撤,避其锋芒是一方面,更多的考虑,是该发动那番布置了,不能再让将士继续伤亡下去。
久经沙场的家伙都是属猎狗的,嗅觉特别灵敏,楚军刚收阵,秦军察觉战局有变之后立刻气焰暴涨,在这瞬间,他们竟有冲破敌阵一举破敌的架势!
楚军的伤亡忽然多了不少,阵型也是摇摇欲坠的样子,虞周没法子,下令点燃所有营帐,这才趁着对方重新稳住战马的工夫抽身而退。
深一脚浅一脚的撤回中军,身边之人几乎个个带伤,皮肉外翻的、血流不止的、吊着胳膊拖着腿儿的……不管怎么说,总算活着回来了,还可以喘气儿,比起逝去的袍泽就是一种幸福。
前营的烈火渐渐小了,找了一圈,总算见到燕恒,顾不上慰问伤势,虞周劈头问了一句:“没差池吧?”
燕恒挺直身躯:“夜色茫茫无人知晓,都尉放心吧,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敌军的相里业不见了,不知去了何方,我担心……”
虞周想了一圈,实在找不到什么头绪,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也顾不得了:“不管了,咱们的人都回来了吗?”
燕恒点点头:“可以开始了。”
前营的火焰渐渐低了,借助这个短暂的时机,秦人也已整军完毕,虞周没有下令结阵以待,而是将大纛重新往前推进,领着轻伤的弩手有恃无恐的走了过去。
“对面可是蒙将军?”
……
“少将军,贼将好像要答话,理不理他?”
蒙亦打马前进几步,扯着嗓子喊道:“本将便是蒙亦,对面的贼首又是哪个!”
虞周回道:“我与蒙太尉相见与峄山之时,他可从未提起贤侄啊。”
这话太损了,年纪差不多平白涨人家一辈儿不说,整个大秦都知道蒙恬的太尉之职已经卸任了,你现在提起来几个意思?揶揄支持扶苏是错的?笑话蒙恬只能筑墙无法任意发挥军略?
八字胡的大汉忍不住了:“尔等叛逆人人得而诛之,涉间只恨那时有眼无珠,竟没有提前掐死你!终酿一场兵祸!”
虞周脑子一转,心头埋上了一层阴影——这个人居然是涉间!
出了名的顽固啊,“当年”项羽破釜沉舟,与秦军九战之后终于胜之,结果呢?王离被俘了,苏角被杀了,这位涉间,愣是把自个儿烧死了都不投降,被太史公狠狠的记下一笔,传扬于后世。
有这么一号人物统军,这局面不得被他带到鱼死网破之境?
“涉将军,我也不跟你说什么此言差矣了,反正在你眼里大秦做什么都是对的,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何起兵?”
“贼的骨头里都是贼性!还能为何!”
娘的,油盐不进的主儿!
虞周转头对着蒙亦:“大秦有百万强兵,我们只有数千子弟,大秦坐拥四海,我们只有片瓦可以栖身,秦人的强弩精骑冠绝于天下,我们武器最初只有几根竹竿。
少将军?你认为我们为何会反?
为了权利?为了金钱?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值吗?还是你以为我没有更好的法子得到这些?
都不是!
我等起兵,实在是有太多人活不下去了,也有太多人不想自己一生的心血付诸东流!”
“说的好听!还不是为了你们自己?蒙亦难以体会那些杂七杂八,只知道大秦的敌人就该去死!”
虞周长吸一口气:“人生在世,是非对错总要明白吧?少将军久居边塞,见到的役夫当比在下见过的人好多吧?
他们过得什么日子还用在下多说吗?
我们不想成为那样,不想忙碌一年连自己都养活不起,不想动辄就是割鼻子剁手剁脚,不想至死还要妻儿老小去到长城下面挖尸骨,更不想以后的儿孙还是这种日子!”
“好——!都尉说得对!”
“就是啊,大字不识一个的汉子,谁管大秦还是大楚呢,人得活命才行啊。”
“谁说不是呢,你们那个皇帝啊,越来越狠了!对面那娃娃,你干脆也来我们这边过几天日子试试看嘛!”
前边还没什么,听到最后那句,蒙亦的脸都白了——将军蒙恬的儿子里通外敌?这是哪个混蛋的提议!
“蒙某誓死……”
虞周打断道:“你们家祖上不是齐人吗?干嘛对大秦那么忠心?信不信早晚会被过河拆桥?”
“那我也……”
“听说皇帝受伤了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龙之将死嘛……肯定要将朝堂肃清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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