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顿了顿,“今天带上你才特别晚。”
凌敬:“……”
卜易远朗声大笑。
待他笑够,凌敬才又问:“为什么不请几个人来帮忙?”
凌敬过渡的自然又平静,丝毫没有被捉弄的窘迫,卜易远觉得没意思,便正正经经的答道:“别人做事哪有自己经手来的放心。何况,小徒弟,莫要高估你师父了,医馆的生意不过尔尔,哪需要人手帮忙啊。小徒弟你就不要勾起我这个星球破落户的伤心事了,来咱们继续看,这个是地榆,虽然被归为止血药,但经我多年临床发现,它的止泻作用非常好。”
扫了眼地上一棵平淡无奇的野草,一株枝叶上分长出几根茎,每根茎有多对羽毛状的叶子,细看还能发现,叶子边缘满布锯齿。饶是如此,也并没有什么极其鲜明使人印象深刻的特征。
“记住没?”
凌敬点点头,“既然不需要帮手,为什么收我为徒,教我这么东西?”
“嗯,不是回答过你么。”虽然口中答着,但卜易远的视线仍在地上搜索,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别拿那些有的没的糊弄我。”
目光移向凌敬,“小徒弟,你不像是会刨根究底的人啊。”
“偶尔我也会深究一下。”
卜易远轻笑一声,“看你顺眼行不?”
“谢谢,你是第一个对我的外貌给予正面评价的人。”凌敬淡淡。
卜易远哈哈大笑,笑过后,又觉这话中蕴含数不尽的心酸,不免有些唏嘘,“小徒弟你放心,一切交给师父,我保证帮你把嘲笑过你的人一个个打脸打回去。”
没有得到凌敬的回应,卜易远不禁看向他。
旭日在他眼中缓缓升起,使他的瞳孔染上瑰丽的颜色,而此刻,他一向无绪的眸子正定定的目视着远方,并有了情绪的波动,类似于惊叹或震撼。
转头看向凌敬注视的方向,纵然不是第一次看见,卜易远也不免内心震动。
对面山头,半山腰上,赫然是成排成列整齐紧凑的墓碑。
天光透亮,薄雾还未散尽,朝阳的光辉带着希望洋洋洒洒的落在石灰色的碑身上。
庄严肃穆与华丽壮美交织,悲痛沉重中又带着说不清的妍丽,霎时间波澜壮阔,憾然有加。
“群墓。”平定心绪后,凌敬轻轻吐出两个字。
“美吧?”旭日东升,晨曦将至,光耀染红了卜易远的发。
自然,仿佛有使人变得年轻的魔力。
凌敬若有似无的应了一声,“有名字么?”
“唐家津。”卜易远道:“古代时,依山傍水是好兆头,生活也较为便利,人口容易在群山环绕绿水围绕的地方聚集,久而久之,就成了村子。唐家津就是这样,祖辈居住在此,自给自足,安居乐业,村里的人都姓唐。宇文公时期,皇帝昏庸,朝堂腐败,民不聊生,国家日渐败落,异族眼红这块肥肉,悍然入侵中原。外敌一路北上,顺风顺水,途经唐家津时,因此地地理位置优越,便在这里驻扎歇脚。停时,鱼肉乡里,强抢民女,村民怨声载道,苦不堪言。君不君,臣不臣,政局动荡,村长与村民商议,拿起武器,奋起反抗。”
“他们凭着对环境的了解,借着东风,一把火烧了敌人军营,敌军死伤无数,唐家津取得了初步胜利。然而,他们的行为同时也激怒了敌军残余部队,敌人集结后来的援军,对唐家津进行了一场极其血腥残忍的大屠杀。唐家津村人拼死反抗,浴血奋战,终因实力悬殊太大,全军覆没。”
卜易远叹了口气,伤感之情不言而喻,“其实他们所谓的武器,不过是自家切菜的菜刀,耕地的锄头,怎么可能拼得过训练有素的敌军呢。后来,国家经历战争,动荡,改朝换代,明主上台,为了纪念英勇顽强的唐家津村民,特批了一座山,给他们修了这个保留至今的群墓,取名,唐家津。”
逝者已矣,生者犹在,唐家津,就好像逝者也仍在世一样。
卜易远主要阐述了整个事情的大概,过程却是一笔带过,但凌敬不难想象其中的惊心动魄。
血腥有多血腥,残忍有多残忍。
过去几千年,历史循环往复,未来仍有几千年,甚至几万年,他们只是历史中的一粒微尘。
不变的是什么,铭记的是什么,——无畏、勇敢、博爱、惊世。
太阳升起,东方大亮,缠绕墓群的最后一丝薄雾散去,犹如迷茫尽去,希望燃烧在头顶,绵延在脚下。
凌敬和卜易远并排站在山头上,他们的面前,另一座山上,便是蔚为壮观的唐家津群墓,初升的朝阳也甘为背景。
从背后望去,他们、群山、太阳,都是那么渺小,广阔蓝天下,甚至只有那一块块硬朗的石碑,发着光,发着热。
像是说好的,也可能是心有灵犀,或者福至心灵,他们同时弯下腰,深深的向那一片瑰丽的墓群鞠了一躬。
谢谢前人为我们打下的江山,如今的生活才能这样优渥。
凌敬转身,慢慢往回走,“老师,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家和冢只差一个点。”
卜易远闻言一愣,“这我确实没想过。”
“生前点在头上,死后点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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