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尤清洄十六岁,只身闯入江湖,从江南一路南下游历,在闵州结识了顾松知,再与之结伴而行,达至嘉州——顾松知的家乡。
那时顾松知也不过十八岁。
两人脾性相投,一路相伴,饮酒切磋,愈发熟稔。
历时月余,顾尤二人终于到了嘉州。
顾松知力邀尤清洄入住舍下,被尤清洄婉言拒绝。
“我看这客栈来来往往着实不方便,不如这样吧,我在城西有座庄园,环境清幽,交通也方便,清洄搬去那里如何?”
尤清洄似嘲非嘲,“你当你包养小妾呢。”
顾松知目光柔和,“清洄此言差矣,你我情投意合,怎可说是小妾。”
尤清洄扯了个不算太友好的笑,“请顾兄注意措辞。”
顾松知认真道:“在下的意思是,一切全凭清洄做主。”
于是,尤清洄还是住在了客栈。
客栈。
利箭伴着疾风从耳边掠过,牢牢的钉入身后的房柱内。
尤清洄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这才不紧不慢的拔下箭支展开纸条:
今日酉时 城西竹林如不赴约替顾收尸
时近傍晚,竹林里逐渐笼聚起薄雾,弥散在枝叶间,无端添上几分仙气与神秘。
已是深秋,夜风甚凉,尤清洄所穿不多,丝丝寒意侵入肌骨,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感觉不到人的声息,有两种可能,一是没人,二是来人修为极高,隐匿了气息。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眼前忽而掠过一道黑影,尤清洄没有犹豫跟了上去。
黑影不疾不徐,却总与尤清洄保持着一定距离。看不清,追不上。
一直跟至河边时,黑影倏忽没了踪影。
颇有只是引他过来的意思。
此时天光已是大暗,明月却是还没现出形迹,大片的乌云漂浮空中,暗沉着,抑郁了人的心情。
河面泛着零星的白光,乌蒙蒙的河水缓缓流动,潜藏着未知的危险,像是有巨大的怪物即将冲破水面掀起一股巨浪滔天。
此时,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被无限放大,引起骚动。
就算是尤清洄,心里也不禁有些打怵。
而顾松知在哪……
突然,有什么猛地穿破水面,水花四溅,激荡起可怕的回旋,那骤然喷薄的气势,仿佛下一刻就有吸人魂魄的兽张牙舞爪扑面而来。
心狠狠一跳,尤清洄立马抽剑,随时准备攻击。
可是那物冲出水面便没了动静,安安静静的立于水中露出一截身体。
光线昏暗,他那双明若星辰的眼在夜中显得更加水亮。
是个人。尤清洄大松一口气,不是别人,正是顾松知。
看清人后,尤清洄又不禁恨得牙痒痒,提剑直指河中之人,“上来!”
顾松知却是全无反应,只睁着那双亮到不可思议的眼紧紧盯着他。
尤清洄方才放下的心倏忽又提了起来。他想到了许多问题,是谁引他过来的?引他过来有什么目的?为何说顾松知会死?顾松知又发生了什么?
诸多疑问一个个砸在他心上,猛烈又疼痛。
尤清洄不由大喊:“喂,顾松知,你听得到我说话么?”
河中依旧全无动静,顾松知似已在河里站成了雕石。
尤清洄有些急了,“松知,你能上岸吗?松知?顾松知!……”
奈何无论尤清洄说什么喊什么,顾松知就是一动不动,即使尤清洄叫了他的名字,还是去掉姓的那种。要知道,这可是过去几月里,无论顾松知怎么哄,尤清洄也是不肯叫出口的。
不安愈发扩大,尤清洄深吸一口气,将软剑卷回腰间,看着沉不见底的河水,一咬牙,一步一步向顾松知走去……
河水冰凉,迅速浸透了亵裤,紧粘在身上,寒的刺骨。
尤清洄抖了抖,缓缓的向顾松知靠近。
未知、担忧、焦虑、迷茫、害怕…种种情绪在脑中盘根错节,搅得他的心神平复不能,身体微微战栗。
仿佛历经了几个春秋,才终于站至顾松知的面前。
尤清洄细细打量一番,近看之下,顾松知的表情很平静,不可怕也不狰狞,倒像是被人定住了身体……只是浑身湿透,显得很是狼狈。
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有反应。
心中蓦地一跳,怎么连眼珠也定住了么?
迟疑着抚上了那张精雕的脸,凉里透着温热,有生命体征,只是吹多了风。
尤清洄还在纠结顾松知再搞什么时,身体却陡然落进一个凉湿的怀抱,某罪魁祸首的手正紧紧的缠在他腰间,还在不断收紧着,似乎要将他的腰勒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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