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曾想过今日会不得空吃饭,在堂子上坐了镇日,且是被那些个混账官吏气得脑仁疼,现下站在街上只觉眼睛都是花的。李庚年赶忙要找酒楼给他安排吃食,齐昱却摆摆手道:“还是回去罢,省得在外招眼。”
李庚年便又折回来,暗戳戳地笑:“回去哦?皇上是怕招眼?不是怕别的?”
齐昱揉着额头的手一顿,带笑的眼锋在他身上狠狠剜了一刀:“李庚年你是长脾气了,朕的玩笑都开得?”他抬脚就想踢李庚年,却总归又想到什么,止了,只定了定神往御史监外走。
“嘿嘿嘿,皇上别生气,臣是羡慕皇上,能有温员外。”李庚年跟在后头,笑嘻嘻道,“臣初见着温员外,还以为同朝中那些老学究是一模一样,没想到他骨子里也是个胆大的。”
“胆子不大能去管秦文树的案子?”齐昱没好气地笑,心想温彦之此人,当初竟敢御前数落先皇旧案,到数日前摔晕在石溪边上,简直是一根筋到底,不晓得怕是何物,成日愣头愣脑的,也不知他当初是怎么考来的状元,到底是欠了磋磨。
李庚年啧啧两声,不无感慨道:“当今朝中如此敢作敢为的,怕也不多了。”
——这倒也是。况且,齐昱此时忽而又想到那日温彦之在屋内同龚致远说的话,既是不怕告知宗族男风之事,亦觉得若无结果便要出家入道,这赤忱和直率,几乎都是能豁出去的模样。
想到此处,他不禁笑了笑,却听身后的李庚年好似嘟囔了一句:“……叫人很羡慕啊。”
齐昱止了脚步,在喧闹的街上回过头来,看着李庚年:“谁叫人羡慕?”
李庚年没留意自己说出的话,顿时大为窘迫,挠着头笑道:“哈哈,臣是觉得温员外这敢作敢为的气势,很潇洒,叫人羡慕,哈哈哈。”
齐昱哼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你是觉得,他竟敢同朕在一起,是胆子太大了罢。”
李庚年吭哧吭哧地笑:“皇上听明白了,就别说出来了。”
齐昱就这么看着李庚年,看着他脸上二不挂五的笑,皱了皱眉头,忽而想起了温彦之昨晚的一个问题,不禁问道:“虽已过去许多年,可……你当年,同齐政,究竟……是否……有过?”
李庚年脸上的笑像是瞬间被冰封住了,僵硬道:“有……过什么?”
齐昱收回视线,想了想,略觉尴尬,遂又不再开口,只转身继续往前走。
两个男人谈到此种,不太像样子,李庚年见齐昱不再多问,自然也就顺势默了下来,往后亦都挑了开心的话说,不再提什么有没有过之事。
——可,究竟,是否……有过?
他倒是很想说,有过。
真的,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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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到宅中时,管事报给齐昱,说后屋的宅子已经修好了。齐昱去北院换衣裳,李庚年跳到书房去看,果真见屋瓦已然修葺一新,不仅如此,顺带连廊柱的残漆边角也修了修,算作十分雅正。
昨夜失态弄破屋顶的是他,他心中总归过意不去,心想找管事问问花了多少银钱,自己贴了罢了,表个心意。
刚从房顶跳下来,就在回廊上碰见吃完饭的龚致远,一边往温彦之小院走,一边向他打招呼:“哎哎,李侍卫回来了!屋顶都修好了,你找来那匠人,手艺可真好,我跟温兄在这儿看了一下午,好似在看杂耍,可有意思,他那功夫就同书里写的坊间高人一模一样。”
“什么什么?”李庚年一脚顿住,指着自己鼻头:“我找的匠人?”
龚致远眨眼睛:“是啊,那人说是你一早去找他来的,走的时候温兄要给钱,人家说你已经给过了。怎样,修那屋顶得多少钱?那般高人,想必挺贵罢?”
李庚年脸色越听脸色越难看,此事却和龚致远没关系,只能忍着口气,“嗯”了一声。下一刻,他快步走到后院提点了几个暗卫接替他手里的事,接着便打宅子出了门,直奔沈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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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落成于商市河口向内的巷子中,算是闹中取静。行人在外走过一炷香,不过觉得是寻常街墙,需得经人一说,才能知晓还没走尽沈府的院墙。沈府在外面瞧不出山水,便似一片民居似的,可若是化作一只鸟,飞在半空便能看见,河口往北数里地上,家宅大院七八进,月门照壁俨然齐整,并跨院、回廊、楼台等十余处,其中是雅致非常。
李庚年当然不是来看风景的,只在门房处道明来意,说要见沈游方。
门房颇为为难,道:“今日赶上初十,东家早间就出去查账了,现下还没回呢。下午间回来个随从,说东家还在码头,不会回来晚膳,现下若是用膳,估摸着是在码头那边的月山楼罢。”
李庚年得了此信,根本不耽搁,转身便走。不多时候,人到了码头上,眼看内海河口十八桩子码头皆是物流繁杂,虽已黄昏却还人声鼎沸,往清净处瞧去,往来行商间,一栋精致阁楼亭亭雅立,西朝内海,大门上牌匾上书“月山”二字。
李庚年打了大门进去,堂生客气迎上来,他四下看了一眼,并不见沈游方的身影,便问:“你们东家沈公子,可在此处?”
堂生略为难:“在是在,可爷您也知道,东家用膳最忌讳搅扰,不如爷您在下面等等,小的给爷倒杯水稍候?”
李庚年心里有气,如何等得,只摆了摆手:“你且说他何在,我自去寻他。”
堂生眼瞧来者剑袖黑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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