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话要跟我说?”
他声音低沉,目光内敛,似有暗流在其中缓缓流动。段宣忽然意识到,对方赶走所有人,与他在化妆间里单独相处,并无他们想象中的暧昧成分,竟是另有目的——
听周励言的意思,是他应该有话要对周励言说?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周励言见他不说话,皱起了眉:“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我们已经对彼此的性格有了一定的了解,没必要再像这样互相试探下去,该做正事了。”
段宣自然是听不懂他的意思的,但听他这么一说,心想,这位周先生,可能认错人了。
难怪那天酒局上,他脑子一热,找上周励言,却没被推开。当时周励言十分配合地为他解了围,还直接带他回了家,这对刚刚认识的两个人来说,确实是不合时宜的。他曾经也疑惑过。如果是因为对方认错了人,倒能解释得通了。
只是周励言将他误会成了谁,又要和那人做什么样的正事呢?
是因为他们长相相似,周励言才会认错吗?
段宣对此充满了好奇,又有一些他自己都不能理解的——莫名的情绪。
他心里有些闷。
他怀着一点恶作剧似的促狭心理,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周励言可能存在的误会,而是顺着对方的话头说道:“你说得对,我们去做正事吧。”
周励言面色稍缓,道:“晚上一起去一个慈善晚宴,现在跟我走,去换衣服。”
段宣错愕道:“今晚?”
周励言的回答是走过来,抓起他的胳膊将他带了出去。
直到换好衣服,挽着周励言的臂弯出现在慈善晚宴上,段宣仍然有些茫然,但遇到来打招呼的人,仍记得微微一笑,颔首示意。
没多久,一行人朝他们走来,其中竟有个熟人,宁逸森,宁公子。
宁公子跟在一个中年男人身边,两人容貌相似,段宣回过神来,心想这位应该就是凰明现今的董事长了。
果不其然,中年人举着高脚杯,热情而又亲切地说:“小周,来了。”
周励言却只是象征性地与他碰了碰,面上也是冷冷淡淡的,只应了一声:“宁董。”
宁董面色微变,看了看周励言身边的段宣,突然脸一沉,瞥了一眼宁公子:“过来给段先生道歉。”
段宣心中微愕,面上倒是稳住了,没有露出端倪。
他注意到周励言满意地看了他一眼。
宁公子却已经是脸上挂不住,怒道:“他算个什么玩意儿,也配让我道歉?”这一声音量不小,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周励言面色微沉,将手中红酒放在一旁的餐桌上,冷冷道:“看来凰明是不欢迎我周某了。”
“怎么会?没有的事!”宁董语气微急,旋即斥道,“逸森,以前你胡作非为,我不是不想说你,实在是懒得管你!可这一次,你怎么敢对周先生的人出言不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前几天做的事吗?”
宁公子面色铁青,并不接话。大庭广众之下被老子指着鼻子骂,他已是丢了大脸,没当场走人,已经是在按捺脾气了。
宁董见说不通他,只好又向周励言解释:“犬子无知,黄口小儿一个,哪里做得了凰明的主?就是我宁某人,也得听董事会的意思。周先生,这样,我代这不肖子,向段先生道歉,如何?”
又不等周励言回应,便对段宣道:“段先生,为表诚意,待会的拍卖会上,我将以段先生的名义拍下二十万的拍卖品,以作慈善之资,请段先生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这不肖子一般见识。”
对方姿态摆得极低,又提出了补偿措施,段宣本来是不好再说什么的了。但他余光瞥见周励言眼角眉梢都挂了层寒霜,神情十分冷冽,心中忽然一动,面上已然冷笑一声:
“不必了宁董。”他道,“难道我跟着周先生,还在乎这区区二十万不成?周先生,这慈善晚宴是凰明主办,既然少东不欢迎我们,我们又何必再在这里讨嫌?”
周励言冷冷扫了一眼宁董诸人,低头对段宣道:“今天委屈你了,本以为……算了,听你的,我们走。”
宁董忙要劝住,但周励言哪里肯听,且有段宣在旁吹耳边风,更让他神情郁躁,最后竟连基本的面子情都顾不上,不管不顾地带着段宣离开了。
宁董满脸失望,叹息不已,直到周励言背影消失,神色一敛,却露出几分讥笑之色。
宁公子也收起满脸不甘,冷笑一声:“是不是我说的那样精-虫上脑?”
“过几日你亲自登门道歉,将他那小情儿哄一哄。”宁董道,“别真把他气走了,这位可是咱们的财神爷。”
众人并宁公子相视而笑。
可不是财神爷?这个周励言,名义上是意大利黑手党的中国区顾问,实际上却是黑手党某家族高层血统稀薄的私生子,好不容易在本家长大,却还是被塞了一笔钱就打发到中国来。虽然着实是笔巨款,可惜钱是黑手党的,来路不正,非要洗一遭不可。
凰明名义上是家娱乐公司,却是干“外贸”起家,主要做的是黑白中间人的活。
也就是说,凰明是家专门用来洗钱的公司。宁家游走于黑白两道之间,帮黑道把钱洗白,帮白道把钱洗黑——这类人被称作黑白中间人,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大量非法之财得以逃脱法律的制裁,助长了包括赌博、贩毒、走私等等在内的犯罪活动,其危害性之大,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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