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秀婉把话磕磕绊绊地说完,屋子里一片死寂。半晌崔敬才干咳了一声:“先住下再说吧。你来的时候,没被人看见罢?”他不知道该如何评论这个妹妹做的事,当初昏了头私奔,如今又这么一头扎回来,她可还记得自己已经是死了的人了?
若是死的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崔敬倒也不介意将妹妹接回来,实在不行,就让崔夫人再认个义女也行。然而崔秀婉曾经是未来的郡王妃,她的丧事是直达天听的,现在她突然回来,若是让人发现,崔家就有欺君之罪!
崔敬只觉得头在一阵阵地痛。这些日子他已经累得不轻了,先是父亲的丧事,之后又是太后想让崔幼婉去做妾——偏偏崔幼婉自己竟然还很愿意,倒显得他这个兄长不近人情了。
而现在,崔秀婉又跳了出来。崔敬只觉得自己那累得有些昏沉的脑袋一跳一跳地痛,然而又不能将崔秀婉赶出去,只得道:“母亲和幼婉不是还要入宫?”
“啊——对!”崔夫人猛然想起来,一看时辰已经不早,连忙道,“秀姐儿先住下,等我跟你妹妹从宫里回来再说。”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就算当初再生气,如今人站在眼前,瞧着就瘦了好些,又怎么还能计较以前那些事呢?
崔幼婉起得比崔夫人还早,已经梳妆完毕,一直坐在那里一言未发,这时才冲着崔秀婉笑了笑道:“姐姐从前的屋子还空着呢,东西都不曾动过。”
崔夫人欣慰地看了小女儿一眼,连忙奔回屋里去梳头上妆。如此一来,母女两个连早饭都未及吃,便坐上马车往宫里去了。
寒食宴在辰时举行,但奉召入宫的人却要早早地到,光是在宫门口验看令牌、及步行入宫,都要好些时间呢。崔家原是想早到的,被崔秀婉这么一搅,到宫门时就晚了些,只见前头已经有一辆华丽的马车先到了。
“是安郡王府的马车。”送母亲和妹妹过来的崔敬只看了一眼就道。
宫门口的守卫对那辆马车十分恭敬,验看过令牌之后便让马车直接驶了进去——郡王妃是可以乘马车入宫的,当然再往里走走,到了二道门处就得改换宫内软轿,再进几道门就也得步行了。然而比起在宫门处就要换乘宫内小车或者直接步行的人来却不知强了多少。
崔敬看着那辆马车消失在宫门内,心中略有几分唏嘘。他还记得当初蒋家姑娘来崔府给崔秀婉看病时的情景,那明艳照人的少女曾经让他心里也为之一动,只是想到她医家女的身份,这一点点悸动随即被他自己扼杀了。万没想到如今再见,当初那个医家女已经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而自己的妹妹却还盼着能去她手下讨生活呢。
崔幼婉却丝毫不知道兄长心里想了什么,只盯着前头马车的背影出神。因为太后有旨意优抚崔氏母女,虽然不允她们直接乘自家马车入宫,却也在宫门处安排了小马车让她们乘坐。
别说崔家如今的情形,就是从前崔知府还在的时候,崔夫人也没有资格乘马车入宫,此刻见了等在宫门内的青缎篷小马车,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至少宫里的姿态是做得足够了,如今崔家已经没有了内里,外头的脸面能撑得住也是好的。
然而宫里这种小马车狭窄得很,崔氏母女即使没有带丫鬟,两个人挤在里头也是勉强,而前头安郡王府的马车早就已经走得看不见了。
小马车里略有些气闷,然而崔氏母女却谁也没有去掀开窗帘。宫里虽然没有不许掀窗帘的规矩,但谨慎的人为防有窥伺宫闱之嫌,哪怕再闷热都不会去做的,更何况崔氏母女如今更是要以谨慎为上。
“一会儿见了诸位娘娘,千万记得有礼。”崔夫人其实也是头一次进宫,虽然还想着安慰女儿不要紧张,自己却已经紧张起来了,将在家里叮嘱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其实这完全是废话。崔幼婉便是忘记了什么,也不会忘记行礼的。然而崔夫人心里紧张,碍于外头跟车的宫人,又不能说什么私密的话,就只能把这种话再念叨一遍了。
“我知道了。”崔幼婉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随口回答,盯着车帘的眼睛亮得有点吓人。如果,如果今日一切如她所猜想的,那前头马车里的蒋氏,会做何表情呢?
方才她们还要换车,蒋氏却是连车都没下,她竟连蒋氏一个背影都没看见。想当初,她还是崔家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医女呢,如今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了。若是自己真的进了郡王府,在她面前还要低头下拜。
不过没关系的,只要有太后支持,即使是侧妃又怎么样?日子还长,只要给她机会,总有办法的。
小马车就在崔幼婉的胡思乱想里停在了二道宫门处,在这里崔氏母女就没有乘车轿的资格了,只能步行。等她们到了举行寒食宴的春熙殿,里头已经满是人了。
宫人引着她们进殿,先大礼参拜居中的太后和皇后。
“快扶起来。”太后笑容满面,“崔大人是为国捐躯,崔夫人相夫教子,亦是有功之人,不必多礼。这就是崔姑娘?来来,过来到我身边来。”
皇后坐在太后身边,端详了一下微微低头走上前来的崔幼婉,又把目光移向了坐在下手的桃华。
崔幼婉是正经的南边人,身姿窈窕跟柳条儿似的,尖俏的瓜子脸,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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