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铤冷汗涔涔而下。于阁老正是抓住红莲教散播关于皇帝的谣言才将他们打为反贼的,也就是说散播谣言的就是反贼。那么现在这谣言不是红莲教传出来的,则按照这个逻辑,假冒红莲教来传播这个谣言的人,才是真正的反贼!
桃华不由自主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沈数。原以为沈数是个武人,没想到说起话来也是引经据典滔滔不绝的。
沈数感觉到她的目光,侧过头来,在于铤看不到的角度冲桃华眨了眨眼。
这么严肃的时刻——桃华险些笑出来,连忙用力咳嗽了一声,补上一句:“何况圣人云子为父隐,未云为族兄隐。”就算子为父隐好了,于锐可也不是你爹……
于铤低下头不说话,然而紧紧握着的双手暴露了他内心激烈的冲突。沈数也不打算现在就逼他开口,毕竟皇帝要的也不是他现在出来揭发于锐:“你好生养着吧。等你病愈,如果愿意可以跟我去西北。”
于铤猛地抬头,但是沈数已经带着桃华转身出去了,只留下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药膳方子在桌上。他拿起来看看,一笔字秀丽中带着锋芒,收弯转角都透着股子锋利劲儿,倘若不是他刚才眼看着桃华写的,未必敢认定这笔字出于女子之手。
纸上不单详细写明了药膳的配料以及火候,还在下头细心注明:病患肠胃脆弱,初时不可多食,以日一盅为宜,晚饭时食用,十日后可加半盅。如有不适,即来复诊。
于铤拿着这张纸怔了一会儿,抬头看向窗口。但是桃华和沈数已经离开了,小院里空荡荡的,只有一株桃树吐着红葩,仿佛在阳光中微笑。
桃华跟着沈数到了前头,看看四周无人便道:“我看他今天好像松动些了。”之前来诊脉的时候也就比个死人多口气,不管问什么都是视如不见听如不闻,更不必说开口辩驳了。不要看他今天口口声声都是在拒绝,但辩驳正说明他动摇,沉默反而是打定了主意难以改变的。
沈数笑了笑:“我听见你说的话了。其实放弃唾手可得的功劳回转京城,原就是他自傲之处。”因为自觉在道德上并无缺失之处,所以才有底气拒绝。然而当有人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也就特别容易打动他。
“这个人其实还不错。”桃华说完,又补了一句,“就是有点优柔寡断。”
“罢了,反正皇上也不要他现在开口,只要松动了就行。”沈数摆摆手,显然不太想再谈于铤了。
桃华看他眉心皱出浅浅的川字纹,情不自禁地抬手抹了一下:“可是有什么事?”
沈数感觉到她的手指在眉间擦过,不是特别柔软细腻,却充满了温暖,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点笑意:“还是因着那些被抓的人。”
“是了。”桃华也正想问这事呢,“皇上怎么说?”
“皇上也想赦,只是要有个人提出来才好。”沈数简单地将事情说了,“……若是实在不成,皇上有意让你大伯父上折子。”
“我大伯肯定愿意。”桃华刚想耸耸肩,记起海姑姑这些日子的喋喋不休,又抑制了这个冲动,“皇上若肯用他,他定然会顶上去的。”以蒋钧对仕途之热切,只要皇帝给了机会,他肯定会冲锋陷阵。
沈数不由得又皱起了眉头:“这是无可奈何之选,若是有别的人就好了。”
“别的人——”桃华忽然挑了挑眉毛,“或许有的。”
“什么?”沈数疑惑地问,“谁?”
“鲁侍郎。”桃华微微一笑,“我可以去问问。”鲁显答应她的那个承诺,用在这里倒也不错。
沈数恍然:“只是他未必愿意。毕竟他也是于氏一党。”
桃华摇了摇头:“于氏一党也未必个个都看得惯他杀良冒功。再者鲁侍郎答应过我,这件事并不违背他当时所提的条件,那就必须做到。”
沈数情不自禁地伸手摸摸她的头发:“那就辛苦你了。倘若鲁侍郎不愿意,你也不要强求,留着他那个承诺就是。”
桃华微微一笑:“好。”
两人站在穿堂里说了几句话,一阵风吹过来,沈数连忙往前站了站,用身体挡住桃华:“这里风大,你可觉得身上凉?”
“已经三月了,没什么事的。”桃华抬了抬手,“且我还穿着厚夹衣呢。”薄荷严格地奉行“春捂”的原则,绝对不许她擅自减衣。不过奇怪的是,对于“秋冻”她就不那么严格了,往往是天刚一凉就催着桃华加衣,颇让人哭笑不得。
“是啊,后日就是你的及笄礼了。衣裳还合适吗?”
“都很好。”桃华嫣然一笑,“只可惜你不能去……”薄荷都说她穿曲裾特别好看,或许以后可以做几件穿给他看?
沈数神秘地一笑:“我一定会去的。”
“你怎么去?”桃华睁大眼睛。本来未婚夫妻就该避免见面,她不过是仗着蒋锡不大约束所以还能跑出来,可若是沈数直接跑到她的及笄礼上去,那也太过分了。
“山人自有妙计。”沈数扬扬眉毛,很是大言不惭的样子,“说起来,宫里派去的那老虔婆怎样了?”
想起海姑姑泻得脸色蜡黄的模样,桃华就忍不住想笑:“她呀,现在正内急着呢。既不敢让我用药,也不相信我请的郎中,我索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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