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得彩
正月十五,开放千枝树,吹落万点星。
京城的上元节不比寻常,光影烂漫如碎琉璃满地。东市上大小花灯如星如海,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片热闹升平。城里的首富贾四方在这东市中央搭了一座高台,上面一个硕大的荷花灯,黄金作骨,红罗覆面,耀目可夺月色,引得路人纷纷抬头。这灯下挂着一道瘦语,洒金的绢,斗大的字,写道:
一钩横月带三星。
不远处,一个三十出头的人穿一件水灰云锦袍,披着件雪貂裘,书生打扮,偏偏一双眼睛野得好像要迸出火星来。他手上一个羊脂玉镂海潮明月的扳指,腰上一块翡翠龙形玉佩,皆不是凡品。而这书生身边是五六个家丁,一看就都是练家子,各个腰上挂着兵刃,看人的眼神里三分试探,七分打量。这个人举止间气度不凡却又带着那么一股子慵懒,像是当官的,却比那些戴乌纱的要来得随意得多。他出手阔绰,好像个散财童子似的,三文钱的东西他能丢三两银子过去。
这个人一路从街头走到街尾,路人都对他留分心眼,却偏偏猜不透身份。
“爷,这里人多眼杂的,不如寻个安静的地方去。”
“朕……呃,我还想再走走。”
这书生是谁?
正是那闲得无聊偷跑出来看花灯的肖承祚。
“爷,天色不早了,喜公公找不见人是非要把玄明宫拆了不可的呀。”
“你太小瞧他了……当年我一个人偷跑出宫迷了三天三夜的路,他不也没掀屋子揭瓦片么?”
那侍卫闻言嘴角抽了抽,又看了一眼肖承祚那副略带得意和自豪的神情,确信这位爷已经把不靠谱当作优点了。
“可是爷……”
他话没说完,肖承祚早就三步并两步地向前走去,他再反应慢上一秒恐怕就追不上了。
三十多岁的人了,撒手没!
“欸,这是干什么?”肖承祚身材高大,是以在人群外不用踮脚也看得清楚。
就听见那荷花灯下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大声说道:“东家城西贾员外在此设下荷花灯谜,谜面是:一钩横月带三心。猜对的,东家赠黄金一百两!”
闻言众人都抽了口气,这黄金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不说一生高枕无忧,三五年内绝对是白来的锦衣玉食。可这谜题出得巧妙,于是众人抓耳挠腮,七嘴八舌,也说不出个结果。
肖承祚才不会在乎那一百两黄金,可莫名就是想凑个热闹。他这人也很有些歪才,经史子集背得磕磕巴巴,缺胳膊少腿;诗词歌赋却比当时任何一个诗人写的都锦绣风雅。他一见那谜面就觉得想到了什么,可明明呼之欲出,却偏偏不得答案。
“三哥,什么事情这么热闹?”蔺非池手里一只檀生强塞给他的兔子花灯,看见那不远处高台下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不禁这样问道。
蔺出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日里又在那深宫里当差,自然不知城中风闻。
檀生却接了话,“贾四方造的花楼上挂了一条灯谜,答对的赏黄金一百两!”
蔺非池闻言瞠目结舌,这小子许是穷惯了,对钱财这种身外之物分外上心。他右手拽了蔺出尘,左手拉了蔺檀生,就往前面走。
蔺出尘脚步一顿,忽然觉得右眼皮子跳得慌。
等他一走近,当下明白了原因——肖承祚眉眼fēng_liú,打那人中一站,分外扎眼。
“非池,快走!”蔺出尘几乎是要落荒而逃。
可肖承祚也看见了他,三两下分开人群,走到蔺出尘面前,没开口就笑得有些促狭。
蔺出尘脸一红,向蔺檀生使了个眼色,“故人,带非池去别的地方玩吧!”
蔺檀生不敢怠慢,拉了自家小弟就往外边儿走,走出两三步忽然想起那人为何如此眼熟了——
这可不就是当今圣上么?!
“嚯,蔺大人这是要和朕独处?”肖承祚凑到他耳边,借有人群遮挡,言罢还舔了一下蔺出尘的耳垂。
蔺出尘捂着耳朵,心说这人好不容易正经了那么几天,又开始不着调了。
“陛下,宫外头不比宫里,万一出了个好歹怎么办?快些回去,不然喜公公的白头发又要多了。”
“朕不就是想你,对你挂心……”他嗡声道,忽然住了嘴。
蔺出尘狐疑地看着他,心说这又是什么毛病。
“啪”的一声脆响,肖承祚一拍手,朗声道:“贾员外要打的可是一个‘心’字?”
众人让出一条道,上百双眼睛盯着他,肖承祚依旧谈笑自如,“这所谓‘一钩横月带三星’,可是一个‘心’字?”
贾府的管家到底见多识广,他一看气度风华,就知道肖承祚是个人物。虽然那一百两金子令人心疼,倒也不如买个日后便宜,于是大手一挥,“不知府上何处,在下这就差人抬去!”
“这位客气了,既已赢了这一百两黄金的彩头,又怎可劳驾?”肖承祚一使眼色,身边的侍卫就站了出来。
这几个眼中都有几分犹疑,担心自己这一去人手难免不足,可抬着一箱金子逛大街也不是什么聪明举动。正苦恼着,就看见蔺出尘了,当下眼睛一亮。
“主子开口,你们径自抬去就好。”
侍卫们纷纷称是,转头走了。
那管家凑上来,毕恭毕敬,拱手笑道:“这位公子好才情,不知尊姓大名,在下也好回去禀报老爷是谁得的彩头。”
“皇……黄慕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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